第246章 识人心

作为全世界城堡最多的国家，德国又被称为“城堡之国”。现存的两万余座古堡和古堡遗址，自然风光之美享誉世界。

sark家族所坐落的古堡建在山脊上，远远望去巍峨矗立，攀爬着青苔与藤蔓的灰色砖墙，典型的尖顶、塔楼和神秘优雅的线条，沉默而肃穆。

它的内部构造也无愧于顶级建筑的盛名，一砖一瓦以至于每一处的布置都充满了考究，高大的拱顶、复古的长廊、典雅的壁画、奢华的家具……在长餐厅里用餐完毕之后，露希尔带着洛洛散步参观了整整两个小时，直到她们胃里的猪肘子完全消化下去。

洛洛听露希尔以一种温和而矜持的语调讲述着sark家族漫长而辉煌的历史荣光。她百无聊赖地问00：“对于不能数据化和永恒理性的东西，有什么值得人着迷的呢？”

00不知道该怎么和一个理科生讲述历史与艺术之美，在洛洛看来，见不见到adele·sark也没什么要紧，这位神龙不见摆尾的夫人和她又没有关系。唯一让她稍微有点兴趣的是她的传奇经历。

观察到洛洛对这个感兴趣，露希尔就多讲了一些。阿黛尔夫人是个很有决断的女性，在经商方面也极有天赋。不同于作为画家的哥哥，终身未嫁的阿黛尔夫人一直打理着sark家族的生意，并且经营得蒸蒸日上。

至于阿莫斯——他的来历以及生父的身份，从露希尔隐晦含糊的回答中，洛洛明白了这是这个家族讳莫如深的秘密。相比之下，这孩子有些自闭的古怪性格也不算什么了。

露希尔亲切地牵着洛洛的手，不时偏头看一眼阳光下安静行走的小表弟，叹息道：“as在你身边的时候，看上去只是个不爱说话的小男孩。”

洛洛沉默了一下，诚恳道：“他给我的印象也确实是这样。”

露希尔的笑容变得有几分苦涩，但她没有就这个话题再说什么。洛洛顺势问起什么时候可以去观摩大师的手稿。

露希尔略带歉意地表示柏林那边程序繁琐，安排预备下来大概还需要两到三天的时间。作为弥补，这段时间里洛洛可以选择去慕尼黑工业大学、慕尼黑大学这些世界顶级高校旁听。

这下洛洛实在没什么拒绝的理由了。这几天她获益匪浅，加上从没有在外留学的经历，她确实很想体验一下，于是午餐结束后和父母视频通话，商量能不能在这里多待几天。

“可以。”简之涟没什么意见。

她一向是被放养长大的，本身在父母身边的时间很少，十几岁时便是满世界跑。在安全可以保障的前提下，她也不愿意约束她的女儿。况且她觉得洛洛有主见是件好事，不应该因为她年纪小，意见就不被尊重对待。

邵翊辞倒是不太放心，他一贯是个无微不至的慈父，分开之后即使嘴上不说，心里也一直牵挂着女儿。可将心比心，如果是他也不大能拒绝这个提议，温和从容的皮囊下几番挣扎，只好也由着洛洛去了。

洛洛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安心午休了一会儿，下午应露希尔的邀请去参观了当地的博物馆和科技馆。

晚餐是在一家米其林三星店吃的。主厨是一位颇具浪漫主义的法国人，所以这顿饭的德国特色并不多——本应该感到新鲜的洛洛却格外想念猪肘子和香肠，她吃不太惯法国菜，尽管它们色彩鲜艳，摆盘充满艺术感，但有些食材搭配着实诡异。

洛洛睡前忍不住和父母吐槽，简之涟却说：“法餐华而不实也算刻板印象，其实也有很符合国人口味的菜。米其林就算了，最好去南法一些类似农家乐的小餐馆，那才是正宗的法餐。”

简之涟就这个话题和洛洛讨论了一会儿法国菜和意大利菜之间的渊源。邵翊辞在一旁微笑聆听着，偶尔提出一两点疑惑之处，一家三口相谈甚欢。

邵教授在美食方面的见识远没有妻子高明，或许因为孤儿颠沛流离的经历，加上在有着美食荒漠之称的国度长大，他不太注重口腹之欲，甚至一度认为食物只要可以补充足够的营养和能量就可以了，无所谓可不可口。

然而，简之涟的出现彻底改变了他。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大小姐和他本该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但他为她深深着迷。邵翊辞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留意起周围的各色美食，甚至向师长同事和学生虚心求教。他会在有片刻闲暇的深夜做美食攻略，然后刻意迎合简之涟假装不经意的偶遇，带她去各个地方美食打卡，甚至在财务基本自由后更积极地去工作赚钱。

邵翊辞觉得自己没有资格用自己不够“幸福”的饮食观去影响深爱的人，他喜欢简之涟吃到可口食物时眼睛发亮的模样，后来也喜欢看着小女儿用勺子吃饭的快乐模样。他积极地融入她们，为她们准备各种风味的可口食物，这成为他幸福感的来源之一。

尽管他一人用餐时还是那样单调。工作的复杂忙碌程度摆在那里，做实验忙的时候压根顾不上睡觉，更别提吃饭了，一两天吃一顿的事也是有的。含笑注视着兴致盎然讨论的妻女，邵翊辞想，为了她们的饮食愉快，他也该学习一些新菜式了。

等洛洛的注意力回到专业方面，她又请父亲帮她参考，去听哪几位教授的课比较好。

邵翊辞向她要了课表和资料，又结合他对那几名物理学家的了解给出了参考意见。之后洛洛又跟他讨论起前天课程里一知半解的地方，兴起时拿出草稿纸演算起来。

简之涟在一旁拿着笔记本处理自己的工作，不时抬头看看父女俩。等到视频结束，她问邵翊辞：“洛洛看上去获益匪浅？”

邵翊辞反倒有点忧心忡忡，他把眼镜摘下来，“尽管我毫不怀疑洛洛的天赋和可塑性，但这个成长速度未免太恐怖了些。”

第二天露希尔回学校上课，正好可以带上洛洛一起。

露希尔坐在一辆有着蜥蜴车标的雪白色运动车里，长发束起，穿戴整齐，见到洛洛和as后，眼睛里浮起星光点点的优雅笑意，很是动人。

洛洛坐在了姐弟俩的中间。令她有些惊讶的是，16岁的露希尔刚刚拿到慕尼黑大学的录取通知，成为了建筑系的一名大一新生。

“看你的表情，好像很惊讶？”

“露希尔姐姐看上去更像是艺术家。”洛洛记得露希尔在城堡里有专门的画室、琴厅和雕塑陈列室，但是似乎没有和建筑设计相关的布置。

露希尔莞尔，“其实我对人艺术的兴趣更浓，但总要考虑更多的东西。”

洛洛不是很懂她的意思，和舅舅通话聊天的时候就问了一句。简之恒告知她，露希尔是sark家族唯一实质上的继承人，而这个家族目前和未来的发展战略倾向于房地产领域。

洛洛有点惊讶，她以为as也有继承权，但转念一想，指望心智不全的as继承家业确实是件很困难的事。

简之恒似乎猜到洛洛在想些什么，言简意赅解释道：“阿黛尔夫人早就为儿子准备了信托基金，专心培养唯一的侄女。”

洛洛作为一个纯粹的理想主义者，不出简之恒意料地叹了一口气：“虽然露希尔可以继承无边财富，但不能自由自在地把精力投注在喜欢的事情上面，这样的人生总有些遗憾喔。”

简之恒：“……可以这么想，但是洛洛，追求梦想本身就是一个非常理想的状态。它需要持续的物质基础保障，一定的天赋，周围环境的不阻挠甚至是支持，克服困难的勇气和毅力，还要保证自己的热爱足以维系。”

洛洛很少听到他这样认真的语气，她想了想反思道：“舅舅说的对，洛洛是非常幸运的。如果一个人不能坚持自己的梦想，可能是很多很多复杂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我不应该轻率地评判别人……”

“我们洛洛很聪明。”简之恒温和地笑了笑，“还有一点，判断一个人的真实想法，不只要看她怎么说，还要看她具体怎么做……”

洛洛又听舅舅讲了一会儿豪门的权力斗争勾心斗角，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洛洛洗漱完躺在柔软的丝绸被上，望着柔粉梦幻的纱幕，忽然开口：“00，太复杂了，我不喜欢这样，每个人像戴着面具生活。”

简家的长辈们一点点教会洛洛识人心，却没有告诉她该怎么应对人心叵测。洛洛有些苦恼，她可以解答出很复杂的物理题，但她不能让所有人真诚以待——这是她习惯的相处模式。

00不懂得人类复杂的情绪，它的程序使它善解人意地发问：「洛洛，你喜欢什么样的生活？」

“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也可以帮到喜欢的人。”洛洛很诚实地回答。

既然这份得天独厚的幸运落在她的身上，她想要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一个一以贯之的纯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