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太阴心经
李嫣快步走入密室，道：“小子，你看得懂这篇经？”她指着墙上的梵，怔怔看着怀荆。怀荆点点头，回道：“是，前辈。”李嫣大喜，忙道：“快，快译与我。快，好小子。”怀荆木讷道：“李前辈，若是我译出经，我也便是如同翻阅了一番，在下答应过前辈不学灵鹫宫其他武功的。”
李嫣闻言一怔，便道：“本宫竟忘了，便试上一试。”说完她施展轻功，一掌一拳逼近怀荆，怀荆叫苦不迭，暗忖：这李前辈喜怒无常，怎又动手了。随即屏气凝神，九阳神功同易筋经即刻施展而来，周身似有半寸厚真气护体，李嫣一拳一掌齐齐打在他身上，一旁的伊人刚反应过来，尖叫一声。李嫣此刻并不理会，对着怀荆道：“臭小子，还不还手。再不还手你小命不保。”
怀荆闻言双手抡开，李嫣一个后翻，闪身退后，怀荆随即右手立掌于胸前，左手掌面朝上托住右掌，一股真气运于右掌之中，他势如怒目金刚，李嫣见他动起真格，呵呵一笑，道：“出招吧，小子。”怀荆双足点地，右掌朝着李嫣打出，这一掌他不敢用出全力。李嫣真气爆发，怀荆这一掌金刚掌竟是伤她不得，她又激道：“没吃饭么？用全力。”怀荆右掌收回身后，再次推出，此时已是用上全力，作为习武之人，面对绝顶高手皆是跃跃欲试，看看与之差距。奈何这一全力一掌，李嫣不躲不避，也是纹丝不动，他当下又收掌，谁曾想李嫣竟又逼上身来，与他切磋拳脚武艺，怀荆双拳双腿，李嫣却只用一右手，怀荆竟是拿她不下，打成一个平手。
伊人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担心师傅与怀荆受伤，便道：“不打了，师傅，怀大哥，别伤了和气。”两人打得兴起，全然不顾，李嫣如同与幼童打架，怀荆则像是被激怒一般，势要分出高低。二人对了十余招，怀荆被李嫣右掌轻轻推开，怀荆体内九阳紫气与易筋经真气陡然爆发，左掌一虚晃，右掌一招“般若禅掌”无相式“慑伏外道”，左虚右实，李嫣可不管你虚虚实实，右掌皆是实招，她运气于右掌，正正对上怀荆，怀荆所使般若掌持重的是内劲，以内劲震伤对手体内腑脏，紊乱对手真气，然而此时他的内劲稍一发出，便似有一股强大阻力，内劲反而冲向自己右掌，自己反而为自己掌法内劲所伤，随即膝间一软，摔了下去。这一对掌，怀荆立时明了，即使所学武功再稀罕高深，最终分出高下的却远不止武功，尚有内功、整体武学修为甚至实战经验的比斗，虽然自己身兼九阳神功、易筋经两本当世无上内功，且不论李嫣此刻掌法如何，掌法又有多少成劲力，单纯的武学修为和实战经验，便是目前他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
他摇摇头站起，左手揉着右手手臂，道：“在下输了。”伊人见两人罢手，疾步上前，道：“荆哥……怀大哥，要紧么？”怀荆憨笑道：“伊儿，无碍，休息一会便好了。”李嫣见二人之间称谓都变了，面有愠色，道：“最后这一掌是何掌法？当年少林寺僧众来我西夏之时，我见一高僧使的大力金刚掌，另一位高僧用的便是你刚刚那一掌。”怀荆道：“般若禅掌。”李嫣道：“对，般若掌，当初看这掌法稀疏平常，今日与你对上，才知这掌法精妙无比，巧用暗劲。”怀荆并不作答。李嫣又道：“倒是个重守信的少年。本宫刚刚是在试探你武功，与你拆上二十招，我便知你并无偷学我密室武功。”
怀荆直言笑道：“原是如此，小可先前还觉你喜怒无常呢。”李嫣怒道：“放肆。你冰心诀修炼如何？”怀荆道：“李前辈还未到之前已全部掌握了，我的般若掌也才得以得心应手。这冰心决甚是奇妙无比。”伊人在旁闻言娇躯一振，道：“这便学会了吗？”心里暗忖：你这傻哥哥，你既已学成，定是要离开了呀，我这些时日一直拖着你，你怎么就不懂呢？我的傻哥哥。她失望得低头不语。
李嫣呵呵笑道：“伊儿，若不是你，以这小子的天赋心境，为师跟你打赌，他不超十天即可掌握冰心决。”伊人闻言把头埋的更低，原来李嫣早已知晓一切，却一直放任自己，当下她心虚极了，白皙的脸蛋泛起红晕。怀荆见状，便道：“李前辈，伊儿每天给小可送饭，我俩年纪相仿，话是多了些，我也爱跟伊儿讲话，我经常跟她说起中原的事，才耽误了练功，请前辈不要责罚于她。”
李嫣忿然道：“伊儿，伊儿，你是她什么人？伊儿也是你叫的么？”怀荆闻言一怔，道：“晚辈……晚辈是伊儿的朋友。”伊人在一旁幽怨含泪的双眸正看着李嫣，李嫣见状也是心疼不已。她便岔开话，对怀荆道：“怀荆，你快把这梵译出给我，你就算学了也不碍事，本是我就想让你学成呢，但我也想试试你的品行。”怀荆甚是不解，为何让一外人学自家武功呢？李嫣踱步半晌，随后道：“以前灵鹫宫也招收男徒，后来某些原由，我逐出所有男弟子，奈何女人学武终是比不上男人天生优势，这世间能与我过招的女子，我自负不过四五人，而男人不同，可能一千个男人中就有一高手，一万个女人中才可能有一个。我身负灵鹫宫绝学，但我七个女徒皆算不得武学奇才，学不得我一二功力，其余门人更是不如，我岂能让灵鹫宫一派的武学断送我手？本宫又不想再收男徒，坏了自己规矩，我这几年一直在西夏寻找天赋异禀之人，亲授武功，奈何无果。”随即她摸着石壁上的经，又是半晌，道：“这两月来，我暗中考量你小子，知你是好苗子，品行也端得正，但你是少林名门正派之后，少林号称中原武林至尊，而我这灵鹫宫远在西北之境，网罗你定是不成。本宫便想出一个法子，你随我学灵鹫宫所有高深武学，我把伊儿许配与你，我百年后，不收男徒这条宫令便不复存在，你再继任宫主，你尚年轻，有的是时间寻找得意弟子，将我灵鹫宫传承下去。如若不从，便不许你再踏足西夏，更不许你与伊儿见上一面，你即刻滚回中原，你瞧怎办？”
怀荆、伊人闻言皆是大惊，伊人一惊之下带着窃喜与害羞，却听得怀荆道：“此事万万不可。”伊人“啊”的一声，李嫣勃然大怒，道：“你是瞧不上我这灵鹫宫还是看不上伊儿。”怀荆连忙解释，道：“伊儿自是极好的姑娘，在下岂敢妄言，但我是汉人，灵鹫宫是西夏国的，我岂能弃汉不顾，我近来也知灵鹫宫是西夏的皇族势力，假以时日西夏如侵犯我大汉之时，我岂能助夏而攻我汉人同胞。”
伊人深明大义，心中对怀荆敬佩更甚，家国大义与个人利益霄壤有别，怀荆年纪轻轻却看得很长远。李嫣闻言对怀荆也是更疼惜，但她又道：“话虽如此，但你可知我灵鹫宫祖师爷也是汉人，你没瞧出这石壁之上除了那篇梵，其他皆是汉么？你是想说我派祖师爷是弃民族于不顾之人？”
怀荆思索一番，回道：“前辈，在下不知灵鹫宫创派祖师爷是何人，想来也是英雄人物，定然不是卖国求荣之辈，但这西夏之境，早在秦汉时期，我始皇帝嬴政便派蒙恬将军尽取河套地，天下分三十六郡，此地乃是北地郡所属，我汉代皇帝更是在此建城，唐代之时，也是我汉人国土，直至北宋宝元元年之时，党项族首领李元昊在兴庆府建国，方称西夏。依在下愚见，灵鹫宫祖师爷便是这几个朝代之人，汉人在汉土开宗立派，顺天应人。”
李嫣被怀荆一番话震惊，只能怔怔道：“所言不错。”心里暗忖：这小子简直惊为天人，堪堪十六七岁，此等治武功，博学口才，让其领一帮派之众，简直屈才，此等英雄少年，难怪伊儿为之倾倒。
伊人忽然开口，道：“怀大哥说的极好，师傅，我们便不勉强罢。”随后转身对怀荆道：“荆哥哥，那你便要走了是么？”伊人此刻顾不得李嫣在旁，泪眼婆娑地看着怀荆。怀荆见她难过，一时语塞，忽地拉起她手，道：“伊儿，我学成定是要走了，你好生在灵鹫宫待着，等我完成要事，我时不时便回来瞧你。”岂知这两个月的朝夕相处，伊人怎舍得分别，怕是一刻都不愿分离，她闻言默默流出眼泪。
此情此景，李嫣唱道：“九月西风兴，月冷露华凝，思君秋夜长，一夜魂九升，二月东风来，草拆花心开，思君春日迟 ，一日肠九回 ，妾住洛桥北 ，君住洛桥南 。”这是唐代诗人白居易所著之作，她定是想起昔日陪伴身边之人，当下不自主地唱出歌谣，歌声凄切惨戚，令人潸然泪下。
一曲罢，伊人早已成了泪人，怀荆为其拭去泪水，忙道：“莫哭莫哭，伊儿。”李嫣忽地沉声道：“本宫尚有一法子，小子，你且听住，你帮我译出梵，译出后你也学了便是，至于我灵鹫宫其他武功，你想学便学，我不强求，但我百年后寻无传人，你便来我此处学遍其他武功，本宫不逼你做灵鹫宫宫主，你学成便走就是了，但我门下弟子若是寻得得意门人，便派往中原，你需把本门所有武功一招不落地教与其人，本宫不想落个断送祖师基业的祸命。如此你道怎样？此乃我这位前辈有求于你晚辈后生。”
怀荆稍一思索，便道：“在下答应便是，只要门人乃侠义之辈即可，在下定当全力以赴。”李嫣道：“也只能如此。那你便译成西夏语与我，我识得讲汉语，但不识得几个汉字，就多劳你这后辈了。”怀荆忙道：“前辈，在下哪里懂得西夏字，这两月学得倒跟前辈一样，识讲不识字。”伊人在旁听得真切，这又是可以与怀荆相处的机会，便道：“那荆哥哥译成汉，我在一旁再译西夏字即可。”李嫣道：“也是了。”伊人便走出密室而去了。怀荆低声问道：“前辈既不识得汉字，又怎样学成密室的武功？”李嫣白了一眼，道：“我武功都是我先师和那……”她顿了一下，继续道：“都是我先师亲授，无需看这汉字经。”随后伊人拿来笔墨纸砚，她研墨，怀荆当即着手翻译经。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天之道，不争而善胜，不言而善应……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耳目精明玄达，无所诱慕，意气无失清静而少嗜欲，五脏便宁，精神内守形骸而不越……”
直到当天深夜，怀荆方才译出全篇，怀荆累的瘫软在寒玉床，而伊人也陪伴至深夜早已困乏，两人便在寒玉床上双双沉睡而去。
翌日子时，伊人内力尚浅，遭不住寒玉床冰寒，并先醒了，待回过神看到怀荆在身边侧卧，她一怔，但也不觉有甚，她看着怀荆脸庞，更觉喜欢，不自主地轻轻靠在他的手臂之上，顿生温暖，随即又慢慢睡去。
待得天亮后，二人带着译好的经前去大堂寻李嫣，她接过经后便如饥似渴看了起来。怀荆道：“前辈，”他顿了一顿，又道：“李前辈，晚辈在译经之时，最后一个篇幅写了将此篇经刻成梵的个中原由。”李嫣急道：“何原由？”
怀荆正色道：“天下玄门正宗内功，无不是由道家、禅宗二者开源，禅宗主阳刚，道家偏阴柔，天下间由佛经道藏中悟出高深内功的人不在少数，所悟之功高下全看个人佛、道修为，我自诩当世道家第一人，阅遍天下道家之，共五千四百八十二卷，从而悟通道家极致武学内功义理。我将经与我至交好友斗酒神僧翻阅，他与我是佛与道的两个极致，他读完后甚觉阴柔之至，他从佛经中开悟，诞生了《九阳真经》这部禅宗下最为阳刚的内功心法，并为我这部道家内功心法起名为《太阴心经》。待过数十年，我二人皆明了，过刚易折，过柔自损，这两门内功修炼至极致，武功更甚邪性更甚，我二人深有所感，且往往有筋脉寸断、走火入魔之险。然世间有那刚柔并进的武功，却无阴阳糅合的内功，但这两门内功心法终是我汉人武林的瑰宝，我二人岂可毁之，于是斗酒神僧将九阳神功藏于佛经之中，警醒有缘人学得此功也要兼济佛法修为，而我也请他将我经译为梵刻于这石壁之中，希望修行此功是个武全才之人。”
李嫣与伊人听得入了神，李嫣呆住半晌，道：“九阳真经、太阴心经，一刚一柔。你在少林寺中所学另一部内功是甚？”怀荆道：“便是那九阳真经神功。”李嫣惊了一下，道：“小子你机缘甚好。这两门无上内功我先师曾听某位中土前辈提过，但后来这两门武功突然消失，没曾想其中一部竟刻在我灵鹫宫石壁当中。我也知石壁上所刻应是某种武功，奈何不懂梵，甚是麻烦，先师曾请精通梵与西夏语的吐蕃人翻译，奈何此梵以汉音而作，吐蕃人也是译不出，时至今日，机缘巧合，让你译了出来。本宫答应过你，让你也学这门内功，你便把汉译版带上，这西夏版我自留在宫中。”
怀荆拜谢李嫣，收起几张经并用油纸包裹，置于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