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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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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有一种直觉,今日递信给她的人,或许就是柳衔霜曾经写过信的人——这感觉很怪,谈不上有什么依据,但莫名其妙她很相信。因为无缘无故谁会给她写信?又讲得这样不清不楚。

本来范渺渺都不打算理会的,现在疑团满布,她倒很想要去会一会这是何方人物了。不过,对方要求她独身前往,而她云里雾里,孤身涉险实在不明智。左思右想,忽发觉他约定的地点竟在一座道观,便决定叫上柳令襄,假借看望柳二爷之名赴约。

柳令襄听说她的打算,惊讶不小:“你怎么会想起来去看二叔?”

范渺渺说道:“家里发生诸多事情,现在总算形势见好,还是要去告知的。”

“娘也这样说。”柳令襄却道,“但二叔一心求道,家里的事,他从来不在意,去了也是白去。”

“就当是陪我游山逛水。”

她都这样说了,柳令襄自是满口答应。赵氏知道后,便嘱咐她们:“二爷那里,别只顾说家里的事,多问问他的境况。嗳,如今你父亲行动不便,他要是能够回来,也是你父亲的助力。”说来说去,仍是觉得柳令襄长久地管理家业,对她名声不好。

柳令襄以前总要和她辩驳一番,而今懒得理会,横竖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是。她站着听赵氏叮嘱,却偷偷别过脸来,向着范渺渺撇嘴。

赵氏岂会不知道?无奈一笑。这时周妈走过来,说替小姐们打点好了出行的装备,赵氏才肯住嘴,放她们脱身。

马车颠簸,范渺渺和柳令襄一递一声地交谈着,打发时间,但道观很远,聊到后来,两人都呵欠连连,靠在一起微微打盹。约莫有一个时辰,听见秋水提醒,才知终于到了道观。范渺渺先下马车,先被面前这座宏伟大殿的气势镇住,再见到周围人声鼎沸的场景,有卖香的,卖画的,卖花的,卖黄历的,卖果子的,卖泥塑的,商贾云集,倒很像是赶场的热闹。

进到道观里,虔诚祈福的人也很多。柳令襄纳闷,叫秋水打听了来,原来这几日正是三清教的盛日,难怪这里格外繁闹。柳令襄跟门前的小道士说明来意,那小道士说:“请容小道去禀告师父,两位小姐在厢房稍等。”另叫来一位道士领她们过去,那道士原本要推脱,见到柳令襄二人的打扮,心知不凡,便改变了主意,在前带路。

一路上,柳令襄四处打量,那道士殷勤至极,极力为她介绍,走过一处大殿,殿前排着的人尤其多,她不免好奇。那道士笑说:“那里是财神殿。”

柳令襄精神一振,说道:“那我们也去拜拜。”

范渺渺只道:“好多人。”

那道士听见,忙说:“小姐们若是不喜拥挤,贫道倒可以与个方便。”

柳令襄与范渺渺相视一笑,当即示意秋水打点,道士见状,态度更加殷勤,带她们走殿外的小路,绕了半圈,来到殿后。这里明显清净,院子里只有一位道士,只管低头扫地,大概也是习以为常了。

那道士说:“小姐,请从这个偏门进去,左转,就到正殿了。若是有人问起,全然不必理会。”

柳令襄看他指的门,其实就是他们道士平常出入的地方,给人家问起,还要噤声不语,不禁又好笑又好气,感觉就像是做贼一样。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老老实实排着队,正大光明走进殿里拜财神。

但事已至此,也只好进去,却见那道士伸手在面前一拦,含笑作揖:“小姐,拜财神可有十分的讲究,需得香烛一对,进香三支,元宝一对,聚宝盆一个。”

他说得头头是道,奈何柳令襄听得发懵,啊了一声。道士说:“小姐莫慌,贫道这里都有,倘若小姐需要。”

范渺渺失笑:“就按你说准备。”头一点,牵云会意,上前塞了银钱。那道士眉开眼笑,忙不迭答应,请她们稍等,立刻下去筹备。

柳令襄嘟嘴说:“这拜财神呢,还没进财,倒先破财了。”抱着手臂张望了半晌,又道,“这道观也给人感觉鱼龙混杂,单看那道士,就很势利眼,也不知道二叔一心求道,求的是什么道?”

范渺渺笑说:“你问他不就知道了吗?”

柳令襄忽然道:“对了,你不是信佛吗?难道也不避忌这些吗?”

“也许是我信得并不诚心,倒没想到这点。”范渺渺淡淡一笑,但既然柳令襄说到了,她顺势就说道,“你却点醒了我,一会儿你自己进去吧,我到外面转转。”

柳令襄想了想,说好,和她约定事后在厢房见面。范渺渺就和牵云原路返回,走出来时,先感到那种扑面而来的扰攘,因想到信中约定的地点就在附近,不免疑心那人正是想要利用这种热闹,掩人耳目。这样也好,届时她要抽身,也方便许多。

抬头望天色,差不多到时间了,范渺渺便借口将牵云打发走,一人过去赴会。其实没走几步,就到了约定的地方。是一处略显偏僻的小院门前,只见大门微闭,她动手一推,轻轻地门就开了。里面空无一人,联排的房屋都上着锁,只有空地上摆出一张石几,几个石凳,上面有一壶茶,两个瓷杯。一杯是空的,另一杯残留茶渍,范渺渺探手试茶壶,还有余温。那人刚才还在。

正想着,背后门合上了。范渺渺立刻收手回身,看清来人,却是一怔,目光不自觉又看向外面。

“没想到是我吗?”鲁少爷走近,坐到石凳上,给她满上一杯茶,请她也坐,“你以为是谁?”微微一笑,对她的惊讶尽收眼底。

范渺渺侧身坐下了,只道:“在我看来是谁都一样,尽管装神弄鬼。”茶杯拿在手中,轻呷一口,心间不免起了疑惑。鲁少爷说得不错,她完全想不到写信的人会是他,本以为也许是李帘静,想着正好揭露他与柳衔霜之间的谜题,却不料又陷入另一个疑问中。她淡淡地道,“鲁少爷,你要是还说上次说过的事,请直接递拜帖到柳府,同家主说去。我说过的,在这种事上面我说不上话。”

鲁少爷打趣:“现在外面都在争议,令襄到底还能不能做柳家的主?那么我递拜帖到贵府,求见谁更好呢?”摇头,说道,“何况这件事,我认为还是与柳小姐更适合合作。”

范渺渺默不吭声,鲁少爷看她一眼,继续说道:“你们出售秘法,肯定是有不得已而为之的苦衷,哪怕现在表现得并不着急。然而世上聪明人不少。我想,你们此举,总归是因为前一阵圣旨的缘故吧?”

范渺渺双手端着茶杯,依旧不说话。

鲁少爷就道:“我也实话跟你说吧,秘法,人人为之心动,连我家老头子也昼思夜想,久久不能释怀。但终归来说,秘法与柳家,他们所图在后者。”

即使拍卖得到秘法,那也不是独家。但若是柳家出了什么变故,自此“海棠红”成绝唱,也许对于天下人来说,是莫大遗憾,但对于其余三家而言,未必不是喜事。

范渺渺静默了,半晌才问:“那你为什么痴想秘法?”

“因为我和这些老头子们都不一样。他们因循守旧,认为该以不变应万变,但我不同。”鲁少爷看向范渺渺,道,“我听说你也力主革新,想必知道,在我们这行业,故步自封是不行的。百年前人们的喜好,与如今已大不相同,哪怕日后没有柳家,也还会有赵家、钱家、孙家。那太被动了。我求秘法,实则是在求一个机遇,焉知我不能烧出比‘海棠红’更绚丽的颜色呢?”

范渺渺搁下茶杯,说道:“你这些话,我会替你转告给令襄小姐。”

鲁少爷摇摇头,说道:“最近我改变主意,希望和你达成合作,而不是柳家的谁。”

“秘法不在我身上。”

“我要你的眼光、经验和指导。”鲁少爷慢条斯理地道,“我知道,近日柳家的窑口异色瓷的烧成率都有显著提高,别这样望着我,你们大兴土木,瞒不过有心人探视。与之交易的是,我愿意借出我私人的窑口给你们,以作应急。”

范渺渺收回目光,拒绝说:“你说的这些,我都帮不到你。”站起身就要离开。

“且慢。”鲁少爷叫住了她,也站起身来,脸色却很是为难,“柳小姐,你辈分太大,我原本很想尊重你,不愿给你带来太多麻烦,但你若像现在这样态度坚决,我情非得已,只好得罪了。”

“你这样说,就是要威胁我了?”范渺渺转身看向他。

鲁少爷摊手:“我希望我们走不到这一地步。”从袖中取出一个大信封,向她展示,随后搁在石几上,“你看过之后,再给我答复吧。”说完,从她身边路过,先行离开了。

范渺渺听他说得笃定,好似自己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中,犹豫良久,最后走过去,将信贴身收好。折返回去时,牵云已经等得十分着急,见到她现身,才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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