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第1/2 页)
年时访亲走友,方才发觉柳家的亲戚实在不少,还有许多与她们沾亲带故的人,也都赶着热闹来府上拜年。柳衔霜年纪虽小,辈分却不必说,竟没一个越过她的,范渺渺只好成日端坐于上席,望着一个个磕头的脑袋兴叹。她安慰自己,好在她实际年龄不小,受他们一拜,也不算坏了功德。
接受他们的觐见和问候,没想到也是个苦累活。兀自坐了大半天,范渺渺浑身都感觉不舒服,柳令襄路过见到,支使秋水拿赏钱去打发了。等到人散尽了,才慢条斯理地走进去,嘲笑说:“往年你最会躲清闲,怎么今年倒心软了,硬着头皮也要接见他们呢?”嘀咕一句,说她就会自讨苦吃。
范渺渺说道:“今时不同往日,柳家没有以前如意,他们还肯来,至少心地不坏。”
“来一趟不亏,府上不仅要管他们一顿好饭,还有银钱拿,要是我呢,我也来。”柳令襄撇嘴说,“他们哪里看得清楚形势?只道柳家还和从前一个样呢。”
升斗小民,何必与他们计较。范渺渺笑道:“不管怎样说,都是亲戚,日后或许有要请他们帮忙的地方。”
柳令襄看着她,忽道:“你真是,我都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
“是好话,还是坏话?”范渺渺笑道:“不好的话,干脆就别讲了,大过年的,小心金妈她们听见埋怨。”
柳令襄说:“依我看,现在就算是当面讲你的坏话,你也完全不在意了。奇了,原来信佛真可以改性情吗?那改天我也要去拜一拜,免得爹爹老说我猴急。”
范渺渺就笑:“那你是真不诚心,分明上回还拜财神爷,这回就换去拜佛祖,岂不是乱套了吗?”
柳令襄道:“神仙们只管各司其职,我也只管拜我自己的,这也叫乱中有序嘛。”
两人随意说笑,作别后,又各自忙各自的。来到元宵这日,本来和柳令襄约好一起到街上看花灯,却临时接到了十一皇子的邀请,据说他借了陶大人名下的秀园做东,要请新亭官商齐聚一堂观灯。观灯虽在夜半时分,但宴席早开,柳家人一早坐了马车赴宴。
柳千亿久病以来还是头一回出门,轮椅刚下马车,就见十一皇子专派了人在门前迎候,极显重视。范渺渺与柳令襄则去了后院,与小姐们寒暄。
庭院中摆满了新花,时令不早,许多还没开,只有腊梅一枝独春。许多小姐、丫鬟们正簇拥着陶子莹赏评花草,其中不少熟悉面孔,都是那日赛马见过的。嬉嬉笑笑之间,陶子莹从花丛中见到她们来,赶忙含笑走过来相迎:“柳家姊姊来啦。”
范渺渺和她互相问候过,陶子莹牵起她的手,故作惊叹,嗔道:“你的手怎么这样凉?快进屋中暖和暖和。”说着,连花也不赏了,牵着她的手就往屋中去。范渺渺见她丝毫不理会一旁的柳令襄,心想,这还是在为之前赛马出丑闹别扭。
回头再看柳令襄,她倒是见怪不怪,还弯身去逗花枝。范渺渺只好笑笑,随陶小姐进屋,屋中烧了地龙,一进去,先就有几分热气,小姐们都除掉外袄,脱了鞋围坐在榻上聊天。陶子莹今日算半个主人,一切都围绕着她说话。
没一会儿,柳令襄也和别人一起进来了。一位小姐忽道:“听说除夕那夜,令尊大人请了皇子殿下过府守夜,陶姊姊,你与殿下相处半夜,都讲过什么悄悄话?告诉我们好不好?”说完,故意去看柳令襄的反应。
陶子莹打她一下,嗔怨道:“嗳呀,你们胡说什么,我与殿下什么也没讲的。”
“肯定讲了,不好意思说给我们听。”
背人时要矜持,但如今嬷嬷们都还在屋外嗑瓜子,根本没空管她们,同龄的小姑娘们讲起体己话来,自然大胆许多。小姐们都捂着嘴笑,眼睛滴溜溜地转,一会儿看看陶子莹,一会儿看看柳令襄,只管瞧热闹。但柳令襄始终是面无表情的,范渺渺见状,伸手过去,握住她的手。
陶子莹含笑道:“说了没有,就是没有。”
“陶小姐,殿下多年前曾来过新亭,说起来你与殿下也称得上是青梅竹马了,时隔多年再见,难道就没有贴心话讲一讲吗?”
陶子莹看了一眼柳令襄,倏忽笑了,说道:“令襄小姐才与殿下称得上是青梅竹马,我年少时不过只和殿下见过寥寥几面,他哪里就与我相熟了?你们真的不要再乱讲了,给人听见不好。”
她忽然这样子,小姐们一时都很新奇,连柳令襄也扭过脑袋,纳闷地望过去。她们两人因为年纪相当,一向爱做比较,不过陶子莹自恃是官家子女,琴棋画样样都会,总觉得要比她矜贵许多,平时连姿态都是趾高气扬的,柳衔霜从前虽然跟她玩在一块,其实常常被当做陪衬,柳令襄知道,她们并非真的关系亲昵,这位陶小姐不过一向是借着这位姑奶奶的辈分压一压自己,讨一两句口头便宜。这会儿不知怎么地,听见人家拿她和殿下打趣,又突然要撇清干系了。
有与陶子莹关系好的,笑嘻嘻地解释说:“她呀,一整晚都与人学曲去啦,哪还有什么心思理会什么殿下呀?”
有位小姐惊奇道:“早知道陶小姐琴技出众,陶大人曾为你延请许多乐师,他们都称无才教你,辞退了西席之位。不知现在从哪里来的名师,能够担得起陶小姐你的老师呀?”
她的话固然有抬举的意思,但也叫陶子莹欣喜不已。陶子莹捂帕在唇边,笑说:“也不能算老师啦,是我听他夜半吹笛,好似一首古曲的残调子,便冒昧出了头询问。这几日反正过节无聊,便与他一边查古籍,一边补全了谱子——倒不如说是互相请教。”
范渺渺突然心中一动。
“是哪一位呀?这样神秘,我们都认识吗?”
陶子莹倒也不藏着掖着,含羞一笑,直接说道:“你们也认识呀,那位太子门人,庄先生嘛。”又道,“说起来,他还救过我一命呢,要没有他,你们现在可见不到我了。”
没去围场的小姐们一听,兴趣来了,围上去追问缘故。陶子莹含羞低头,慢慢将涉险那日的经过如实讲来。明知最后有人英雄救美,但在场所有的人依旧听得一惊一乍,很为她担忧。
范渺渺没有动,端起手边的一碗茶,慢慢饮了。原来除夕那晚上他也不孤单嘛,良辰美曲,佳人相伴。其实像他这样的人,在哪里都很受欢迎,她早就知道的。这时候,柳令襄突然捏了捏她另一只手,范渺渺抬眼看去,令襄小姐看向她的目光饱含同情与安慰。
这边闲话未了,那边宴席开了,小姐们结伴过去,路上正撞见晏庄陪着十一皇子上席。为免得她们特意过来拜见,十一皇子慢走几步,想让她们先行,谁知陶子莹也缓了几步,故意在他们跟前停下来,先跟十一皇子问礼,随后笑问晏庄:“先生的曲谱补完了吗?”
晏庄点头,说道:“多谢小姐相助。”
陶子莹笑道:“先生客气,残谱难得一觑,应当是我感谢先生,带我开一回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