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落差
尤利乌斯的介绍简短而有力，并且直接改变了这次晚宴的性质。
从一次普通的家族晚宴，变成了安东尼的成人礼......尽管本该如此。
但家长们没有点破这件事之前，这应该是个人尽皆知的秘密，不该被放到台面上来讲——孩子们正好需要一个觐见家长的时机，而家长们“恰巧”举行家族晚宴，那么一切都水到渠成。
但现在尤利乌斯的发言将先前祥和的氛围都化之一炬了。
有人偷偷用余光瞄向了长桌尽头的老人们，可他们不惊不怒，甚至连脸上的笑容都未改半分。
可从来没人敢在家族晚宴上这样对家长们说话，因为来到这里的都是聪明的孩子，没有人蠢到不知道家长们的份量。
他们是这个国家的最高层，他们可以轻易成就一个人，也可以轻易毁掉一个人!
但眼下，家长们似乎非常宽宏大量地没有去计较尤利乌斯的冒犯，只是坐在餐桌尽头的那位家长微笑着说：“尤利乌斯，你的话就不用自我介绍了，想来现在整个维林诺应该没有人不认识你吧。”
尤利乌斯没再说话，只是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将目光投向侧面的安东尼。
在不知不觉间，家长们其实已经做出了让步，按照原本自我介绍的轮次，作为主角的安东尼几乎排在最后，但现在，他仅仅处于尤利乌斯的后面。
安东尼点头，虽然“他”本身从未参加过这样的晚宴，但是“自我介绍”的流程他还是清楚的，无非是自己的名字、自己的母亲、自己最得意的事。
贵族之间相互联姻，父亲的门第固然重要，母亲的门第也是越高越好，提及母亲的姓氏和爵位是理所当然的。
但这对于他来说并不适用，能坐在这里的孩子们，他们生来堂堂正正，母亲门第高贵。
而他则生来鬼鬼祟祟，根据本尊的经历来看，甚至自己都未曾见过自己的母亲。
于是他站起身来，对着长桌的尽头微微躬身：“我的名字是安东尼·弗朗西斯，目前就任于弗仑萨警局。”
他的话语落下，满堂寂静，只有几个不够成熟的孩子笑出了声，就连一旁的安妮都忍不住投以怪异的目光。
就任于弗仑萨警局……真是亏他能想得出来这样的自我介绍。
“只说名字只怕不容易留下印象吧，安东尼你可太谦虚了。”
在短暂的沉默后，一名穿着红色衣服的老人笑了，“昨天的圣廷战争你可是首屈一指的功臣，听说圣事部里很多人在私下讨论要不要让你先统领弗仑萨教区。”
安妮脸上的无奈微微一滞，然后若有所思地看向说话的家长，品味着他话语中的含义。
统领弗仑萨教区的话，那么说明有人想要在他身上放上“红衣主教”的神职，这是一件好事。
但是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上提出，似乎有些要把他架在火上的意味，
“希望能做好自己的事，将来给家族贡献。”，一旁的安东尼不卑不亢地回答后坐下。
桌上的孩子们都流露出惊讶的神情，每个人都知道统领一个教区是多么强大的权利，即使是遥远北方的弗仑萨，那也起码有着几十万的人口！而眼下，家长们似乎有意将这个尊贵的职位赠送给这个突如其来的家伙！
难道教皇的儿子，即使是私生子也这样与众不同么？有人暗地里愤懑不平。
老人们也三三两两地小声交谈着，却都故意般，没有提到任何与安东尼成人礼相关的内容。
紧接着轮到了安妮，每个人都翘首以盼着这位王女殿下的自我介绍，大家都知道这是晚宴上的重要人物。
“大家好，初次见面，我是安妮·柯蒂斯，安东尼的未婚妻。”
安妮站起身来，一甩头发，笑容软糯地向各位家长问好，一改往日里清冷的风格，与“未婚夫”的态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过去的年岁间，安东尼承蒙各位的照顾了。”
此刻的她真就犹如一朵盛开的蔷薇，奔放热烈。
长桌尽头的长辈们纷纷笑着颔首——不论穆的两位儿子到底是什么样的态度，但这位来自弗仑萨的王女殿下放低姿态说话，可是非常明显的示好。
“王女殿下，这可不算是自我介绍啊，哈哈。”，须发皆白的老人笑着开口：“起码要告诉大家自己的年龄吧！”
“少女的年龄可是秘密！”
安妮故作娇憨地开口，她自然而然地低垂眼睑，却让看着她的男孩子们都忍不住砰砰心动。
那是浑然天成的美，即使是美女如云的维林诺，也绝难一见的惊世容颜。
只有坐在她身旁的安东尼与尤利乌斯，两人像是有着某种默契一般，齐齐翻了一个白眼。
家长们自然是知道“柯蒂斯亲王”的年龄，刚刚开口的老人只是笑着打趣：“哦？我们的安东尼今天可是刚成年，王女殿下你可是占便宜了。”
安妮没再说话，只是笑嘻嘻地坐下，用胳膊肘捅了下隔壁坐着的女孩：“该你啦！”
女孩明显还没做好充足的准备，不过还是从容地站起身来，大大方方地行礼：“伊柯塞拉·弗朗西斯，我尊敬的母亲是玛利亚伯爵，今年我十四岁，正在内务部做管事的实习，理想是侍奉在女神的身边。”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安妮还是暗暗咂舌，没想到自己随手一捅就是一位伯爵的孩子。
果然能被邀请来参加家族晚宴的孩子没有简单的，像弗朗西斯这样的庞大家族，多少同龄的孩子，却只有这些有资格坐在这张餐桌上。
他们既是兄弟姐妹，也是竞争者，他们中最优秀的人，将来或许会成为新的家长，坐在长桌的那一端。
在晚宴的菜品呈上前，每个人都做完了自我介绍，家世显赫几乎是这场晚宴的入场券。
而真正令人惊讶的是他们正在做的事，这群孩子竟然已经在国家系统中占据了某些重要地位，以他们的发展轨迹看，他们中会出现一些拿捏着国家命脉的大人物。
也是在这一声声的自我介绍中，安妮才意识到自己曾经受到怎样的冷落——对于孩子的培养在贵族圈子里并不很特别，而是一种常态。
通过父辈的权势，把普通人要努力几十年才能获取的东西早早地赋予天赋优秀的孩子，以期打造出新一代掌握这个国家的人，这是每个贵族都在做的事情。
而她，离开维林诺去往弗仑萨的理由甚至仅仅是为了一份不知能否到手的超凡魔药，现在更是失去了“安东尼”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