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川诸事（二）(第2/2 页)

走进堂屋里不见江衍，知平出门，撞见江衍正在门外扶着门框打哈欠，一副晚上没睡好的样子，刚巧凑到一块，两人便一起站在小院围栏边漱口。

“咕噜咕噜”“噗”整齐划一的动静，知平觉得奇妙，扭头瞥一眼，随即在留意到某种情况后，眼睛缓缓睁大。

原来是少年此时衣襟敞着，因为倾身的动作前胸空空荡荡，若是有心去看，胸口露出一大片白皙的皮肤，可能是因为夜里睡觉不老实衣服松了，大早上起来脑子还不甚清醒，故而没有留意到，又或者是觉得早上这样穿比较凉快，总之，知平犹豫再三，还是伸出一根纠结窘迫的手指，缓慢而坚定地指向江衍的胸口，在江衍单纯且疑惑的目光下，小声提醒：“衣服。”

江衍原本还游离的精神在这一声提醒下瞬间归位。他有些僵硬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然后顶着腾一下爆红的脸和脖子，神色淡定地攥紧了衣襟，什么话都没说转身便走。

知平忍笑忍得嘴角抽动，视线跟随着他，眼看着江衍走了没两步又顿住，转身目不斜视地拿了被晾在围栏上过了一夜的衣服，步履匆匆地回屋。

等到江衍重新出门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已经被他整理得一丝不苟，脸上的红晕消退不少，江衍走近知平，张口道：“快来不及了，我先走了。”

“什么时候？”知平问道。

“卯正左右。”

“啊。”知平下意识抬头看天，又发觉自己并不知道卯正的时候日头该走到哪。

“那我走了，中午回来。”江衍若有所思。

知平怕江衍想起她进山的事，立马答应下来：“知道了，你快出门吧，别去晚了被人说。”

江衍似乎确实如知平所期盼的，并没有记起昨日所提到的进山一事，同知平说完话，原地顿了一下，又随身拿出四钱交给知平。

知平接过，他道：“早饭钱，来不及做，想吃什么记得自己去街上买。”

知平自从意识到行走人世钱财有多么重要，就渐渐开始往财迷的路上一去不复返，此时拿到这四钱，她不由自主地生出几分安全感，心道：“两碗面钱！”

抬头江衍已经出了院子，知平先是回到屋内扒着门朝里间看了一眼，王喜喜躺在床上四仰八叉，拽着被子一角搭在肚子上睡过去，便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她在把钱收起来直接系着自己的红布袋进山和买了早点再进山这两个选项中内心天人交战一番，最终选择了后者，不管怎么样，首先不能饿了自己的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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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后，知平站在山脚下咽下嘴里最后一口饼，拍落手上的饼屑，捞过边上一截趁手的枯木，循着记忆中的路向春山北岭走去。

即便是走过的路，再走一遍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知平找了好一阵才凭着感应找到当日的那棵老树，她伸手摸上留下的蔓条将其回收，那长长一段碧绿柔嫩的蔓条转眼便如细长青蛇一般灵活地缠上知平手臂，然后转瞬间消散无影。这是知平头一次试着施此术，她低头扫视了一眼自己的手臂，最近因为各种事疏于修行，原以为会因为荒废而有所倒退，没料到意外地得心应手，倒是让她心安不少。

收回了蔓条，再往前的路就不是之前走过的了，前方树林隐蔽比不得田间坊市明亮，时有鸟鸣辨不出远近与方向，山间晨雾也是南边淡一些西边浓一些，若是不留心脚下，指不定就会踩进什么东西里，一切的未知让她想起江衍那句“人迹罕至必有危险”，莫名叫她察觉出几分紧张出来。

但该走的路还是要往前走，总不能因为不知道就止步不前，否则之前的路岂不白走？

知平甩了甩手里的树枝，“豁”一下拨开前面挡着路的树叶子，大步往山的更深处走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渐渐分不清山里是晨是午，先前露水打湿的衣服浸染山间的寒气，凉得知平直叹气，边走路还要边抖袖子，无奈得很。

这春山北岭越往深处走林木便越茂密，因为湿气重，不时还有小面积的泥潭子等着别人去踩，知平此时正一改叹气，倒吸一口凉气开始原地扭曲，忧愁地看着自己脏了的右脚，鞋面上也因为一脚踩进去而沾了泥，唯一值得她乐观的大抵只有这泥潭里的泥水没那么多，鞋子不至于湿掉。

知平蹲下身摸过一小节断的短枝就开始抠鞋子上的泥，直等到再抠不下更多，抬起右脚的时候没那种不适的沉重感，才继续呼哧呼哧地往前行。

又走了好一阵，这回知平对脚下留心多了，反倒是一个泥潭都没碰上，叫她心里一阵纳闷和不快意，反倒显得中招之后小心走路的她多此一举，很叫人不平衡。

知平越走越有些不上心，实在是走了这么半天，她腿都已经走酸了，却一个能挖的都没瞧见。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短暂放出灵力扩大范围，忽然一抹浓郁的灵气出现在右前方不远处，知平陡然一喜，连忙上前查看，就见一个坑洞里长着一株草，灵气最浓厚的要数它埋在泥下的根。

这老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合心意的，自然不能错过了，知平当即蹲在坑边伸手欲拔，出乎意料地，就在她的手要碰上根茎时，这还没小腿高的草却将身子一扭避开了知平，同时一跃而起，伴随着一道灵力投射过来，这草灵活地朝着前面遁入地里，留了茎叶在外面便要逃走，等知平本能地闪躲开，这狡猾的不知名草都溜出去好一段距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