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第2/2 页)
狱卒举着火把在前头引路,足底踏在阴冷潮湿的土砖上,鼻腔里萦绕着血腥味——越是靠近里面这腥味就越重,几欲叫人作呕。黎蔓戴上层面纱,经由布料滤后觉着勉强可以忍受。
走了一会儿曲折幽深的通道,路中忽然出现不同的岔口,这便是去往地牢里不同牢房的路径。选择一个岔口走进去,总算得以见到整个牢房的全貌,狱卒恭敬道:“东西都替您备下了,若是有什么缺的,还请您尽管吩咐。”
“有劳。”黎蔓略略颔首,摆摆手示意对方离开去过道守着。
相较于上次的陆良白,因着是刚抓到,陆闻砚并未对之用刑,而是全然交给黎蔓处置。是故陆荣倒是没那么多伤口,人也是清醒的。
陆良白对这个儿子看护得很紧,在自己假死逃到碣州后也没与他相见,而是将其送到了雍州一处很偏僻的田庄,还请了人帮忙守着,是谓狡兔三窟。哪怕自己日后暴露也要留下儿子的性命,叫陆闻砚的人一通好找。
较之陆良白,陆荣显然是不曾经历过这种阵仗。他眼睛瞪得浑圆,惊惧不安地看了看那满满一墙的可怖刑具,又对上面前看着人畜无害的女子,魂都是打颤儿的:“你……你要什么才能放我走?”
声音磕磕巴巴,脖颈处是遭到重物袭击而带来的疼痛。陆荣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觉周身都提不起力气,“你……你想要些什么?”说话的人绞尽脑汁地想自己之前是否见过黎蔓,嘴上道,“银钱?田契?铺子?”
黎蔓不说话,走到那满墙刑具前,挑了把看上去极为锋利的短刀握在掌心把玩,铁器的银光倒映出她清丽又冰冷的眉眼。
“你到底想要什么?只要……只要你肯放我走,我立马给我爹写信,他什么都能搞来!”唯恐对方不信,陆荣的语速不断加快,声音也一再拔高,“真的!你知道陆家么?我爹,我爹和陆家主事的都说得上话!”
对方充耳不闻,似乎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地举着那把短刀朝自己的脖颈逼近。陆荣又急又怕,脸胀得通红,扭过下巴拼命地想离这能轻易夺去他人性命的死物远一些:“你!你!”
“你还敢提你爹啊?”黎蔓冷笑半声,短刀抵着肌理,她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脉搏在自己手下颤动,一跳一跳的。
刀刃毫不犹豫地割开皮肉,徐徐寸进间陆荣感到一阵刺痛,余光瞥见鲜红的血珠子从那尖锐处滴滴滚落下来,仿佛宣告死亡的号角在耳边响起。男子嘴巴微抖,被吓得大脑一片空白,额间冷汗涔涔,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见他被吓得两股战战,黎蔓退开两步,忽而听得耳边有淅淅沥沥的声音——“原是陆荣被吓得失禁,裤子和身下蜿蜒漫开黄色的水痕,条件本来就不算太好的地牢里又散发出新的臭味。
黎蔓嫌恶地皱起眉,后者在这个眼神里觉得自己宛若板上钉钉的死物。
“我之前一直想不通,陆良白的房里为何会有昔日安王府上自用的油纸。”黎蔓转身,将还在不住淌血的短刀搁置,随手取出一把长剑——这个的长度就够了,她再次走近捆缚住陆荣的木桩。
“安王乃太后亲子,虽有些喜好享乐,但总体安分守己,故而陛下与他也亲近。他大可不必去上你们的贼船,”她停顿片刻,目光似刀,“后来我才想明白,端王是想一箭双雕……彼时安王领了押送粮草的差事,这便是最好的时机。”
“陆良白为人贪婪奸恶,讲究的是一个肥水不流外人田。端王、左相等人若是想拿捏住更多的人,自然要将其子子孙孙尽皆拖上贼船。这倒不奇怪,一丘之貉,呵,总是要同流合污的。”
“身为禄存星的陆良白是左相手底下的重要暗桩,押送粮草,你又是做粮草生意的。有道是——远亲不如近邻。”
刚死里逃生的陆荣心脏狂跳,浑身发抖的人不由自主地汗毛倒竖。
“安王被蒙在鼓里,其实你倒也不一定知道全貌,但在两人之间牵线搭桥,做个生意,于端王来说,倒也不算太难。而且陆良白上次同我说,纵使粮草到了,燕北之战也无可挽回。”
粮草于军营来说有多么重要人尽皆知,安王贵为皇亲国戚,自然不会为所谓蝇头小利去干一个不小心就丢脑袋的事。但彼时蛮金入侵得突然,要想短时间里搞到这么一大笔粮草并不容易。
可如果就在这个时候,喜笑谈、讲仁义,在朝堂乃至京城里都素有美名,自己的手足端王介绍了一个门路呢?
端王的母亲同当今太后是亲姊妹,永和帝是太后继子,论血缘来说——甚至是端王和安王更接近些。
如果是这样的人,同安王介绍了个草料商户呢?
每说一句话,都仿佛在割去一片自己身上的血肉。她因着体弱多病,本不是力大无穷之人,此刻却手握长剑,以凌然千钧的气势将那剑尖捅入对方的掌心。惨叫声不绝于耳,她不管不顾地说着:
“所以……是那批草料有问题,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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