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第2/2 页)
“能替殿下分忧,实乃陆某幸事。”陆闻砚脸上笑意盈盈,内心暗自腹诽。
杜允昭起身,信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袖:“听闻陆氏坊近来新出了铜字本,还请郡主替孤挑一些包起来吧,差人送到府上便是。”大虞的太子觉得自己实在心善,还记得照顾人生意。
待人离开,黎蔓叫来伙计吩咐挑几册上好的铜字本,陆闻砚给斟了两杯茶,将一杯推到黎蔓跟前,对于自己被突然抓了壮丁悠悠地叹了口气。
不曾想他嘴唇刚覆上杯盏边沿,听到的不是黎蔓的安慰,而是后者迟疑的问题:“太子殿下他……先前有头疾的毛病吗?”
陆闻砚觉得这很过分,遂放下一口没动的茶水,抬眼望向黎蔓。
面面斯觑,不知是谁更理直气壮些。
你要是不知道,直接说不就是了,这样盯着我做什么?黎蔓先是感到一阵莫名其妙——成亲之初陆闻砚一句话能绕个山路十八弯,但自两人心意相通后,除开刻意试探,总归是能好好说话了。
怎的今日连打太极都懒得,直接沉默凝视?
陆闻砚也有些疑惑,先不说杜允昭那分明就是坑人过后的找补,再者我同你才是夫妻,蔓蔓怎的先关心起他人来?这哪里像话?
他默不作声,黎蔓好半天才摸这些关窍,试探性道,“二郎是不是也不乐意配那大宛使臣去国子监?”想了想又道,“二郎腿脚不便,想来不免有些辛苦。”
御史大夫主要还是不满于自己突然被抓了壮丁,但前半句四舍五入也差不多,加之后半句勉强算想听的。陆闻砚重新端起茶盏,轻描淡写地说:“为着殿下乃至大虞分忧,是臣子的本分。”
啊,原来是突然被安排了差事心生不满了,黎蔓失笑片刻,觉得对面倒有些像是在使小孩子脾气。但她还是更挂心自己适才问的,再度开口:“那殿下他……”
“殿下向来康健,并未听过他有什么头疾,”陆闻砚啜饮半口茶水,只揉了揉自己的眉宇,“至于他不想去国子监,许是因他年少时不好好完成太傅布置下的课业,十次里有七次胡乱糊弄,害得那位太傅现在见了他都忍不住吹胡子瞪眼睛。”
某人就差把“杜允昭就是想躲懒”光明正大地说出来了。
黎蔓沉默半晌:太子,真没想到你那时候这般顽劣气人。
得知太子没有所谓的头疾,黎蔓的担忧放下一半,但随之而来的疑窦却难以解除——如果这时的太子尚且十分康健,那前世的那年里他与陛下先后抱恙究竟是何缘故?还是端王等人做了什么手脚?
她正兀自沉思,却又在不经意间瞥见陆闻砚正看着自己,眼底似是无奈又似是晦暗。黎蔓略略一惊,问道:“怎么了?”
能怎么呢?也不是第一次发觉你牵挂甚多。
青年执起她的手,将那柔夷完完全全地拢在自己掌心。灿如寒星的眸子黯淡几分,他低低地叹息:“只是想着,你怎么老是操心旁人,却……”
说话的人忽而摇摇头,十指轻轻舒展,有松开之势:“罢了,这样说话,倒显得陆某格外小家子气。”
眼见着他不高兴,黎蔓下意识地将他的手反握住,对上视线不假思索道:“没有……昨儿个越姐姐给我把脉,我还问了她你的腿伤。她说你这个还得悉心将养,不能受寒受凉,还说燕北有种草药对你的伤势好,我正打算差人去找……”
大白天的,太直接的话难以说出,有关前世的满腔心绪也无法在此刻道明。黎蔓发觉自己对陆闻砚确实隐瞒甚多,对方近来却是桩桩件件都坦诚相待。她骤然愧疚,不由得垂了垂眼,下意识地喃喃:“我……”
屋子里沉寂半晌。
“无妨,”声音微低,却又极轻极缓,他温和地笑, “……只要蔓蔓心底有我,这都不算什么。”
坊里的伙计闲聊说,那些进京述职的地方官们,似乎这两天就回到了。
黎蔓抬眼,定定地望他,郑重地点了点头——待这些人或事都清算完了,我会同你剖白,不叫你再患得患失。
他垂下眼,于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头脑里的无形棋盘不断落下新子,不同名字所对应的不同身形有各自的去处。
无妨,他都等得,陆闻砚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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