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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姜灿星远远瞄了一眼,看不清细节,唯一的感觉,这笔记跟印刷一样工整,一撇一捺,每个字都在他笔下恪守秩序,维持着一种平均的、与任何情绪都无关的矜持。
强迫症似的严谨,写字也要写出通篇庄严,相连的笔画也清晰,和她连不起来的那种规规矩矩的字完全不一样,没到法大家和普通人的差别,但也确实大相径庭。
但姜灿星还是老老实实承认,后来她学会写一手好看的连笔字,确实是因为那次看到了他的错题集。脑子已经是先天无法改变的了,但是手还可以努力,她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
*
时至十二点半,偌大的礼堂已然阒无一人,空调维修工也已经走了,但是空调还是没修好。
姜灿星忍着闷热在洗手间里换好碎花裙子,新拆封一只最红色号的唇釉,不怎么熟练地往嘴上涂,也不知道要晕染一下边缘,就让那唇釉以生硬的弧度挂在唇上,配上那头自己剪劈叉的齐颈短发,看上去有点滑稽。
她凑近看了看自己的脸,真是挺一般的,别人是橘子汽水,是微醺红酒,是蜜桃牛奶,她是白开水。下颌明明是有弧度的,脸却还是看着圆。总之就是非常老实的长相吧,不打眼。
和她爸爸妈妈长得一点也不像。
洗手间苍冷的灯光下,姜灿星朝着镜子呲牙笑了笑,要去找叶同学讨债了,化个妆是应该的,女人,就是要有气场和实力。
此时的她并不知道,其实无论男人还是女人,气场和实力都不是由外貌所决定的,化妆能带来的改变是有,但很有限,有时候甚至会往反效果走。
“叶淮让,你是不是不喜欢白头发?”
门外传来一道女声,姜灿星霎时从自恋中回神。
这声音她很熟悉,丝丝缕缕,如藤蔓一样的缠,班里那位校花陆韵的声音总是很好认。
她将换下来的衬衫裤子胡乱揉成一团,一并塞进了当季新款的背包里,不受控制地竖起了耳朵。
陆韵嗓音压得低,说话也慢,娇娇俏俏的:“应该是,反正我记得你外公最不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
“其实你可以跟我说的啊,童话乐园是陈雷家里的产业,我可以帮你去沟通,让他们给你开个后门不染头发,多小的一件事……”
“没不喜欢啊,”男生的声音清冷,笑意却温润:“你不觉得白头发很酷么?很像卡卡西。”
卡卡西你个头啊。姜灿星想。
空旷的走廊荡起回音波澜,似叩开一扇暧昧的门,这把嗓子,冰凌凌的清冽,于空阔处听更为惊艳,却也让姜灿星想起过往的不快。
三年前,叶淮让以中考状元的惊人成绩考进天马中学,却迟了整整一周才来学校报到,为了等他,班主任和教导主任打了报告,特意把竞选班长位子的时间挪后了一周。
班长竞选,他没有自荐,却因为第一的成绩而得票颇高,最后一轮投票,是在他和姜灿星之间二选一。
姜灿星对班长的位置很重视也很紧张,换以前她是绝对不敢来竞选的,但她没想到自己这么好运的考上了天马中学,甚至还吊车尾进了A班,便下狠心发誓她的高中时代就是她走向人生巅峰的转折点,这次一定要做出改变。
于是磨刀霍霍地拉票,甚至还认真准备了演讲稿,谁知这重磅炸弹还没用上呢,叶淮让就莫名其妙的……选择了弃权。
不知怎么的,他这一退出,姜灿星总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班主任怎么劝都不敢拿班长位置了,怕别人笑话是学霸让来的嗟来之食,吃了没骨气。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最终,票数第三的小胖子刘简主动笑纳了班长之位,竞选班长事件这才平息。
其实刚开始他在班级里提出弃权的时候,哪怕班主任不断劝他,姜灿星也并没有那种委屈的感觉,因为他看上去是如此谦卑和温和,声音也很好听,像高山上的一阵风,竹林里的一片叶。
但姜灿星永远会记得那句将她彻底打退的话,那是她帮数学课代表去祝萌萌办公室交作业时偶然听到的,“成绩第一的和成绩倒数的一起竞争,有失公平。”
环佩叮当似的,被他说的有如清泉石上流,气人又动听,她霎时白了脸,祝萌萌也愣了。
“叶淮让,同学之间要友爱,你不该这么说。这学期才刚开始,每个人都有资格进步,很多人高考时的名次和中考时的名次是天差地别的,从倒数爬到前几名的都有,努力就会有收获。”
“……”他的意思是这对姜灿星来说有失公平,不是对他,成绩第一的人天然会得到更多支持,那姜灿星那一通折腾不就都白费了,这很难理解吗?
……算了,就这样吧,不重要。
“好,我道歉,但做班长会占用部分精力,我还是选择退出。我需要更多时间来应付竞赛和高考科目之间的平衡,直到拿到保送资格为止。”叶淮让是目标感极强的人,对任何浪费时间的事都懒得争论,他喜欢高效率,甚至愿意为更高效的沟通而道歉,这对他来说不是什么面子问题,他没那么要面子,他只是要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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