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叁 大雾(第2/2 页)

陈大夫蹒跚着步伐，又折了一支木，扔进火堆里，火势稍稍旺了些，却依旧提不起亮来。

陈大夫叹了口气，他也不知道如今跟着的队伍是躲到了哪处的山腰洞穴之中，自前两日决定突围以来，六十余人，如今已经只剩下二十多人了，大多是在突围过程中走散了的，虽后续也零零碎碎遇到了一些，但再怎么数，人数肯定也是折损过半了的。

尤其是，他们突围而出之时，还带着昏迷不醒的将军。

陈大夫将目光移至小火堆旁躺着的男人，面容严肃，眉头微蹙，陈大夫几乎用尽了毕生所学，在尽力确保将军活下来了，但是不知为何，已经四五天了，将军就是迟迟不醒来，明明一切脉象都有好转，腹部伤口愈合的也不错，可怕的溃烂流脓都没有。

可为什么将军就是醒不过来啊？

陈大夫想不明白，只好又叹了口气。

忽地，从外有士兵跑来，三两下将洞中的火堆踩灭，压低声音道，“陈大夫，您先同那几个人带着将军走，狼娃子鼻子灵的很，又趁黑摸过来了，我们来断后！”

陈大夫一个激灵，迅速跟着后续进来的几位士兵，抬着将军一同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开了。

可谁知，走了没多远，茫茫黑夜之中凭空破出一支箭来，一下射中了一位抬着担架的年轻士兵。

士兵应声倒地，陈大夫眼疾手快，担了那担架的大部分，与剩余几名士兵一同躲到一棵大树之后。

原来行的是前后包抄之计，前方派狼为先锋，北羌人自己躲在后方，守株待兔。

天快亮了，山林之间逐渐开始起了雾，陈大夫趴在地上，双手合十，将自己曾经见过的所有神仙都念叨了一遍，只为祈愿他们能保佑自己与将军，还有那些士兵们活下来。

祈祷间，又有几只羽箭飞来，不是被树挡住，就是钉在了地上。

过了片刻，隐约有树枝轻颤声，带着极其缓慢的脚步声而来，剩余的两位士兵们眼神警惕，皆抽出刀来，准备殊死一搏。

很快，北羌人接近了他们，与他们缠斗在了一块儿。

陈大夫不会武，勉强拿一短匕首守在卫临身旁，颤颤巍巍的模样，握着刀柄的手一直在抖。

自是有北羌人发现了他与仍昏迷不醒的卫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不费吹灰之力就将陈大夫手中的短匕首挑飞，大刀一举，寒光一凛，就要向他俩砍来。

陈大夫一吓，认命似地闭上眼。

而那一刀却好像迟迟没有落下。

陈大夫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皮，只见那名北羌壮汉喉咙间斜插着一支削尖了的细木棍，木棍自下而上地插入，而那手握木棍之人却是——

“将军！”陈大夫从未感到如此欣喜若狂，喉咙沙哑道，“将军您可终于醒过来了！”

卫临皱着眉头，这身体许久未用，很是有些酸疼，刚一睁眼就见如此凶险之事，刚刚起的太猛好像把胳膊的筋拉扯到了。

不过他根本没功夫管身体的不舒适与异样，两三下将这北羌壮汉的刀卸下，又夺过来为己用，去帮助那仍在与北羌人打斗的部下，一鼓作气将他们全都斩于刀下。

部下们都很是欣喜，纷纷抱拳跪下要行军礼。

卫临见到久违的部下，更想起贪恋梦境中安逸的自己，心中愧疚更加深了，慌忙扶了他们起来。

与他们简单交流了下当下处境，卫临立刻便制定了逃亡计划，又等了片刻，等那些断后的人寻来，这才整合起队伍继续上路。

这一支饱受煎熬与绝望的队伍终于在此刻，士气达到了最高涨，他们心心念念的将军苏醒了，还要带着他们突破吐蕃与北羌人的封锁，带他们回到陇右大营中去。

黎明前夕，天空中的第一抹亮将出还未出，山林之中的雾愈发浓了，五步之外的人与树都将看不清楚了。

领着队伍行军于山林之中的卫临迟疑了，大雾之天，敌我可视范围都十分有限，防军会看不见偷偷摸上来的人，而行军者也有可能会看不清封锁的防线分布。

这是危险的信号，却也是突围的机会！

卫临打了暂停行军的手势，自己带了两个人，轻了步伐上前探路。

他向前走着，猛然一愣，又迅速躲在树后，小心观察着。

前方大雾缭绕，只可隐约见到两个人的身影轮廓，以及他们背后背着的什么东西。

直觉告诉卫临，这两个人应当不是敌人，可他们又是谁？卫临可从未见过。

而与卫临一雾之隔的纪娴井也眯了双眼望去，又回身揪了蒲安出来，请他帮忙一块儿认认，那人是不是卫临。

蒲安又没见过卫临，更何况隔着大雾，但他毕竟是身经百战的约衡师，能依靠残存的灵力气息去认人，捏了半天的诀才回道，“没错了，就是他。”

纪娴井很是满意地点头，“我就说吧，只需要对这些北羌人养的狼施点小法术，它不就帮我们将人找到了吗……哈哈哈！”

占风铎无奈摊手，一边开了法阵，放他的蒲牢神兽——铜雀出来，一边提醒她道，“别笑了，对面都看着呢。”

纪娴井迅速闭上了嘴，望着一路小跑出去的铜雀，乖巧地蹲到卫临身前，俨然一副带路的模样。

卫临破天荒地决定相信这只似龙非龙，四脚齐全小兽来，他对身侧人下了命令，带着所有人跟随小兽的引路而行。

他也准备拔足离开，离开前，对着大雾另一侧，完全看不清楚的人，恭恭敬敬地拱手行了一礼。

纪娴井断不爱那些虚礼，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离开。

卫临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大雾那侧，不见踪影。

而此刻，纪娴井好似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左右看了一圈，问道，“小五人呢？跟着一起走了没有？”

占风铎的注意力还在引导铜雀带路之上，没太多关注。而温荐是听见这个名字都嫌晦气的人，还不能打不能杀以解心头之恨，压根没在意小五的去向。

只有蒲安一本正经地回应了她，一双桃花眸细长的眼尾微微上挑道，“卫将军刚一出现的时候，小五她就离开了，跑的很快。”

“啊是吗？也不跟我们打声招呼……”纪娴井摸着脑袋，干笑了两声。

蒲安垂眸，的的确确，谁也没有注意到，他另一只藏在袖中的手，还有丝丝白色荧光冒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