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染 为什么一辈子都在教她拿起,临死却叫她放下?(第2/2 页)
虞信出气多进气少,瞳孔放大,难以握住伸过来的两双手。
他尽力用自己平时那种平稳严肃的声音道:“经年,枝儿……”他含糊说了一句,但是声音太轻,虞枝听不清。
虞枝忙俯下身去,“父亲,您说什么?您还有什么心愿?”虞枝承认自己怨过父亲,怨他严厉苛刻,从不承认她的进步,怨他为了大业牺牲自己和哥哥,怨他一心求死,毫不顾忌活人的痛苦。但是当她察觉到父亲生命的流逝,所有怨都烟消云散。正如掌中流沙逝去,越不甘越害怕,越用力一握,结果却适得其反,掌中转瞬成空。
虞信轻笑,“愿望?”他声音像春日里一朵抓不住的绒花,在阳光下飘忽,“我希望你和经年能真正的放下。”他音量慢慢低下去。
有哭声渐起,许是殿中被缚着的虞家旧部门客。
可是虞枝作为虞信的女儿却一滴泪都留不下来。
放下?
虞枝难以置信,她轻轻摇了摇父亲余温尚存的手臂,像小时候无数次做过的那样,想要得到他的认可,也同小时候无数次那样落空了。只是再没有下一次的机会了。
她从前总觉得没关系,只要下一次做得更好,就可以得到父亲的认可。现在,竟然是最后一次。
“为什么?”虞枝呢喃,这时才有接连不断的湿意从她脸上划过。
为什么明明一辈子都在教她好好拿起,临死最后一句却是叫她轻轻放下。
为什么……没人回答她。
越来越大的哭泣声无法控制,虞枝瘦弱的身躯伏在地上颤抖,丝丝血迹晕染,由温热到彻骨的冰冷。
谢玄注视了许久,终是命人把人拉开。
虞枝想反抗,可根本没有任何力气,而受刑过后的虞经年也被轻松拉起。
“拉下去,葬了吧。”谢玄定音。
能给虞信一个全须全尾的结局就已经是谢玄的仁慈,况且死人又知道些什么呢?能有个安放尸身的墓地也就够了,好的立块碑冢,供后来人祭拜,坏的也不过无名无姓烂泥销白骨,匆匆消匿在岁月长河中罢了。
忽然,谢玄身侧有一股既微弱又坚牢的力量紧紧攥住他垂在身侧的手指。
一根一根地握紧。
大殿上,只有一个人有这样的胆子,也只有她有这样的资格。
“谢玄,求你。”虞枝费力地挣脱侍卫的搀扶,脱力地跪在谢玄腿侧,泪眼盈盈地看着他,她是如此羸弱可怜地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求你,放了其他人吧。”她终于知道至亲之死的痛苦,知道她原是如此脆弱。
从前父兄流放,至少她还有一个念头。现下,父亲死在眼前,从此虞信成了一个摸不到的名字,再也看不见听不到,连一丝念头都没有,虞枝才知道这其中的绝望。
若是再让她承受母亲、哥哥、姐姐……的噩耗,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珠子般的泪滚滚落到毯子上,比第一滴泪汹涌太多。
谢玄迟迟没有回握。他感受干枯几见骨的手指拉紧他的血肉,像是针扎进去再缝紧,又痛又痒,忽略不掉。
他说,“虞枝,别让我再为难了。”这是距兵变后第一次,谢玄用真实的自己面对虞枝。
他不只是虞枝的丈夫,他还是向进、魏晖等等诸多人用命保护的帝王,是与他们共饮下同一杯酒、流下同一热血的兄弟,谢玄不能忽视他们的死,有些人,他必须杀。
“虞枝。”他一点一点掰开虞枝禁锢在他手上的手指,其实这对于武将出身的他来说应该是再轻易无比,可是他动作又慢又缓,不像是扒开一个弱女子的手指,倒像是从他心上剜出一块血肉,血淋淋的难以割舍。“放过没参与的虞家女眷,已是我不能再退的底线。”他没有亲手杀了虞经年,已经是理智为了挽留他们之间关系做出的努力。
大殿里,不仅是虞枝面对着恶意的目光。那些目光同样质疑着谢玄,让他不能随心所欲。同时,别人拿命来拥护的人,也不该随心所欲。
这是谢玄明白的。
虞枝落空,跪坐下去,呆愣愣地看着带刀侍卫上前。
走向的是元澈。
元澈幼小的手脚挣扎,无声的嘶喊。任他年幼智多近妖,终究还不够强大,在强权实力之下,他毫无办法。
他只能拼命用嘴型呐喊,对着虞枝:
母后救我!
他分明在让虞枝救他。
可下一秒,锋利的刀剑砍过,头颅飞落,惊恐的表情还停留在方才求救的那一刻。
鲜血横飞。
虞枝盯着那抹鲜血,视线昏沉下去。
最后一眼,是兄长微笑着的脸。
一如从前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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