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回京都
翌日。
南荣亭两手交握大拇指不安地摩挲着。
父亲和祖父起事失败的时候,他已经记事了,一直都知道自己是造反失败的皇族之后。
是以这么多年以来他行事低调,就连读习武在外人面前也是刻意藏拙,唯恐给舅舅舅母惹麻烦。
“我没见过那位堂叔,他真能原谅试图颠覆江山的人吗?”
沈氏笑道:“从逃出京都的那一天甚至更早,我们就一直生活在他的监视之下,所以,他有很多机会斩草除根。”
之所以没斩草除根,想必是觉得他们这么多年远离庙堂安居一隅,没有滋养出任何野心,才让他放下了戒心。
沈氏看他没有露出任何欣喜的神色,而是蹙着眉恍神一般,和陈桥松相视一笑,这孩子倒是个稳重有城府的,换了别家十九岁的热血儿郎,听到能成为天下之主,指不定怎么激动兴奋呢。
沈氏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我们和你魏叔家有几十年的交情,他派你魏叔来也是为了让我们放心,想来这件事是可信的,我们现在就是想听听你的想法,你若是想去,我和你舅舅护着你,必不让你受委屈,若是不想去,我们一家人仍旧安安稳稳在这里度过余生。”
南荣亭抬起来,望向院中,云南虽是个蛮荒之地,但是胜在四季如春,刚过了年,冬日的寒气就消失殆尽,白晃晃的日头照得外面一切都泛着白光。
良久他调转了视线落在陈桥松和沈氏身上:“舅舅,舅母,我们去京都吧。”
陈桥松和沈氏对于他的回答没有太多意外,那毕竟是九五之尊的位置,谁能抗拒它的吸引力。
可他俩还是难免失落,尤其是陈桥松,他已经四十岁了,人一上了年纪,容易恋旧,对这个生活了十几年的院子有着深深的眷恋。
南荣亭眼眶泛红声音有些暗哑:“舅舅,如果不是因为我和芙儿,当年凭你的军功就算不封侯现在也至少是封疆大吏了,舅母也早就封了诰命夫人,我想有生之年能好好报答舅舅舅母的养育之恩。”
沈氏眼眶湿润:“好孩子,你有这份心,比什么诰命都难得,这是你的人生理当你自己决定,你是个聪慧的孩子,身上流着皇族的血,留在这里一辈子都只能隐姓埋名做一个庶民,明珠蒙尘,舅母也于心不忍,可是欲戴王冠必承其重,那个位置不是那么好坐的,你今后只会更辛苦。”
南荣亭郑重点头:“舅母教诲,茂林谨记于心。”
沈氏擦了擦眼泪看了看陈桥松,又看了一眼南荣亭:“那春薇怎么办?”
胡春薇是南荣亭的未婚妻,县丞家的二小姐,两人从小青梅竹马,本来定的今年十月完婚,县丞是这小城里仅次于县令的父母官,如果没有这件事,这亲事绝对是南荣亭高攀了。
南荣亭一怔:“已经订过亲了,自然是不能反悔,如果她愿意跟我一起去京都,就跟着一起走,到了京都再完婚,如果不愿意我去了京都安置好了再来接她。”
陈桥松和沈氏对视一眼,恐怕没那么简单,南园遗爱故剑情深抵不过权力巅峰的波云诡谲。
陈桥松思虑片刻:“我们这一回去,只怕会在京都引起不小的波澜,为安全计,暂时不要跟任何人透露此行目的,我们先行一步,到了京都安置好了再说,万一有不利的情况也不至于连累胡小姐。”
南荣亭略一思忖点点头:“舅舅说得对。”
……
两天后一家人随着魏将翔踏上了前往京都的征程。
春天的气息将到未到,云南天高地阔,天气不冷不热,陈南桐哪里肯困在马车里,一路上几乎都在骑马。
魏将翔没有女儿,打心眼里喜欢这样明艳灵动的女孩子,很合自己胃口,一高兴掏出了自己的佩剑要送给她。
这把剑乃是御赐之物,剑鞘上雕着精美的祥云纹饰,护手上的兽首栩栩如生,最引人瞩目的是那兽首的眼睛,乃是两颗通透的红宝石制成。
这样价值不菲的宝剑,陈南桐哪里敢收,忙不迭推辞:“魏二叔随身所带,可见是心爱之物,侄女怎能夺人所爱?”
魏将翔爽朗一笑:“长者赐不可辞,这是给你的见面礼,等回了京都,带着这把剑出门,就没人敢欺负你。”
陈南桐忍俊不禁:“原来这是二叔给的护身符,那侄女就却之不恭了。”
魏临溪掀开车帘,白衣红裳的少女策马飞驰而来,洒脱的青春气息在春日下张扬四起,他脑中倏忽就出现了那句诗——“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那一瞬间,胸腔里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撩拨,擂鼓般砰砰直跳,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与愉悦。
等陈南桐注意到他看过来时,魏临溪脸一红,忙放下车帘。
……
一行人用了两个多月,到了居庸关外。
魏将翔在关外五十里左右的驿站安顿下来:“今日我们在这里休整一下,沐浴更衣睡个好觉,明日正式入关。”
陈南桐颇为失望,眨巴着一双眼睛可怜兮兮地望向魏将翔:“魏二叔,就差几个时辰的路程了,我们去关内投宿不好吗?常听我爹爹提起长城上的居庸关,说关城里面有前朝遗留下来的喇嘛塔基,还有关王庙,我们今日就过去吧,好不好?”
魏将翔有些为难:“不是魏叔不带你去,实在是明日前来接应的人不可小觑,我们赶了两个月的路,这样蓬头垢面地相见有失体统。”
陈南桐摇着魏将翔胳膊撒娇:“魏叔,人家从来没来过关内没见过长城呢?”
那委屈巴巴的小眼神让魏将翔心都酥了,他就要动摇的时候,沈氏虎着脸出现了,陈南桐忙松了手躲到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