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来燕亭

出了乾义门，面前依旧是一派怡人的田园风光。可莫小丰却好像当了回逃兵似的，悻悻地打不起精神来。同时，因为心里惦记着陈山提未归，遂缓辔徐行，连带着一干随行的人马车辆也都拖拖沓沓地缓慢行进，全然没有钦使出巡的风光和气派。

祖法古看到他这副模样，有意转移他的注意力，便陪笑问道：“法古记得主公出任并州刺史时，侯司空已率军移驻洛阳去了，这回待见了面，不知主公是否还能识得他？"

一被人问到贺嵩以前的经历，莫小丰的神经立马紧绷了起来，反问祖法古道：“侯司空为何与大哥不睦？你知道这其中的原由吗？"

祖法古显然没有想到莫小丰会直截了当地将这么个只可意会，不宜道破的问题抛给他，“嘿嘿"干笑了两声，故作惊讶地说道：“主公何出此言哪？大将军居朝辅政，自需对诸道军情政务有所掌握，南道也概莫能外。”

莫小丰斜眼白了祖法古一眼，回之以“呵呵”两声。

祖法古不自安起来，忙又说道："主公应当还记得，当初丞相调世子居朝辅政时，晋阳霸府发生的那场风波吧。可能自那时起，世子与侯司空二人之间才产生了点误会。”

“哦？你把话说明白些，大哥居朝辅政，与分掌南道的侯鉴何干？"

祖法古为难地咧了咧嘴，依然兜着圈子说道：“当初丞相自信都举义时，主公尚年幼，或许对霸府内议事的章程不甚了了。法古初入仕时，曾听前辈谈论，霸府初建，但凡议决大事，丞相都要召集三贤四雄共商之，若三贤四雄持见相左，则当择日再议，直至最终以六人之议决之方行，是所谓仿效先朝之"八部大人共议朝政"也。而天子册任世子为大将军，中监所下诏有曰：‘诏敕令，五品以下黜置，皆由中。''如此，八部大人共议之制岂不废耶？"

“你的意思是说，三贤四雄都反对大哥居朝辅政吗？”莫小丰依稀记得曾听说过“八部大人议政”这个说法，却并不能确切地忆起是哪朝哪代的事了，转头望着祖法古追问道。

"咳咳，那倒未必。丞相提出调世子居朝时，四雄当中的窦，高两位皆已战没，斛律公又是唯丞相马首是瞻的，据法古所知，也未曾表示异议。。。"祖法古说至一半，忽然看到陈山提从前方不远处的一条小路上迎面走来，忙岔开了话题，“咦？陈将军这是从哪里来？"

莫小丰举鞭命大队人马原地停下，一提缰绳，单人独骑迎了上去。

“公子怎么提早启程了？”陈山提拍马来至近前，正欲下马行礼，被莫小丰摆手拦住了。

“怎样？”

“末将已与长乐公约定，午时三刻，不商将携二十柄宿铁刀至前面三十里处的来燕亭与公子会合，同赴洛阳。”陈山提望了望莫小丰怀里抱着的节杖，抱拳答道。

莫小丰仰头看看天色，见太阳距头顶尚有一段距离，便问陈山提：“来燕亭附近可有驿站？"

“漳阳驿就在来燕亭东五里。"

莫小丰略一思忖，拔转马头，与陈山提返回至大队人马处，冲祖法古吩咐道：“你带大队人马且到前面的漳阳驿打个尖，待到午后我自会去那里与你们会合。"

随即又命陈山提从随行护卫中选出10位可靠干练的，跟着自己。

小德子和已扮做小厮的小枣都不肯离开莫小丰先行，被莫小丰板起脸来喝止了，只得依依不舍地跟随大队人马先走了。

来燕亭座落于邺都城东四十里处，得名来自于常有群燕栖于其上，实际是三座木制六角亭成品字形排列。

莫小丰一行人抵达来燕亭时，远远地望见亭子里有两个人正在歇脚，陈山提遂拍马向前，冲亭中人叫道："喂，闲散人等且去，我家公子到了。”

听到有人喊叫，亭里坐着的两人回过头来望了一眼，其中一位小厮模样的俊俏后生操着清脆的燕赵口音回怼道："你家公子是谁？凭什么他来了，咱们就得回避？"

坐在他身旁的黄面虬髯公子忙扯了小厮一把，站起身来，客气地冲陈山提抱拳说道：“这位军爷，你们可是与方才路过的那队官人一路的？他们已经往前面去了。"

说话间陈山提已来至了近前，他上下打量亭中人两眼，又望望亭外拴着的两匹马，打着官腔问道：“叫你们走就走，啰嗦什么？你们是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呀？身上可曾携有照引？”

“喂，这亭子又不是你家的，凭什么要赶我们走？”俊俏小厮冲口叫道。

“不得无礼！"黄面虬髯的那位厉声喝止了小厮，笑着问陈山提道："军爷，请问这附近可有墟里人家？我俩想去讨口水喝。”

“再往前去不到五里就是漳阳驿。快走快走。"陈山提不耐烦地挥手催促道。

“催什么催！八脚蟹，平白抢人家亭子。”俊俏小厮不满地嘟囔着，回身拎起了包裹，却一个不留神，从包裹里掉出了一柄带鞘的短剑。

“站住！把你俩的照引拿出来。”陈山提警觉地命令道。

“你是什么人哪，凭什么要查照引？"俊俏小厮忙俯身拾起短剑，塞回到包裹里，反诘道。

陈山提正要亮明身份，不料却被已来至亭外的莫小丰抢先冲黄面虬髯公子致歉道：“属下失礼，叨扰了，二位请便。"

黄面虬髯公子抱拳还礼，目光在莫小丰怀中抱着的绿竹节杖上略停了停，说声“告辞了"，拉着俊俏小厮走出亭外，翻身上了马，径自离去了。

“离家行路之人，随身携带利器防身，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切不可寻衅滋事！"莫小丰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告诫陈山提道。

“公子，这小厮分明就是个小妮子女扮男装的。一个虬髯壮汉，身边带着个俊俏的小妮子，定非善类！”陈山提不服气地提醒道。

莫小丰用马鞭指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呵呵笑道："你怎么就一口断定这二人是一男一女呢？”

一句话问得陈山提瞪大了眼睛，久久地望着二人的背影，脸上一片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