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渭阳侯

李坐在那张简陋的木桌旁，眼神空洞地凝视着前方，仿佛陷入了无尽的沉思之中。就在这时，小二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走了过来，轻轻地将盘子放在桌上。兔肉孤零零地躺在盘子里，旁边是一个金黄色的麦馕。

李微微皱眉，带着些许不满地抬起头，望向小二问道：“没有酒吗？”

小二脸上堆着笑容，解释道：“客官有所不知。在大乾国，法律明规定平民在非节日期间是不得饮酒的，这肉也是好不容易才弄到的珍贵食材。因此，小店平时并不备酒肉。今天是乾王加冕的大日子，天启城特许商家卖肉以示庆贺，但小店里没有牛肉，只有这兔肉可以招待您了。至于酒嘛”小二说到这里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还请您将就一下。”

李听着小二的解释心中涌起一阵凄然之感。他回想起之前在丞相府做门客时，那里金碧辉煌、纸醉金迷贵族们每日里奢华无度似乎完全不受王法的约束。他们可以随心所欲地享用美酒佳肴而平民百姓却连一顿像样的饭菜都吃不上更别提喝酒了。

他想起师父青阳子曾经对他说过的话：“在这个世界上要么老死山野无人问津要么建奇功于当世名垂青史。”

小二见李沉默不语，脸色微变，心中陡然一紧。他以为是自己之前的话语不慎触怒了这位看似身份不凡的客人，顿时有些惶恐不安。他赶忙堆起笑脸，小心翼翼地解释道：“客官，您千万别误会。小的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说，这王法大如天，咱们这些小民也只能入乡随俗了。在大乾国这个地界儿，要么您能上阵杀敌、立下赫赫战功，光耀门楣、封妻荫子；要么就只能像咱们这样，一辈子粗茶淡饭、默默无闻地过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啊。”

李闻言，轻轻地点了点头，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深邃与沉思。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微微抬手示意小二可以退下了。小二见状长舒了一口气，缓缓转身下楼。昏黄的灯光下他那略显跛脚的身姿显得格外落寞和凄凉仿佛承载着无数沉重的故事和辛酸。

目送着小二离去的背影李的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感慨。这个小二，显然是无法在战场上立功的那一类人才会沦落至此，想必他的心中，也充满了无尽的委屈和无奈。在这个世界里像店小二这样的人注定只能沦为社会底层的牺牲品他们基本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只能默默地承受着一切苦难和不公。

此时已至午后，阳光斜斜地洒落在天启城的石板路上，将午前的喧嚣渐渐驱散。街道两旁，行人逐渐稀少，这座古城也慢慢恢复了它应有的静谧与庄重。李坐在窗边，目光不经意地落在桌上的兔肉上。那兔肉的土腥味直冲他的鼻腔，让他不由得皱了皱眉。

他无奈地放下筷子，双手轻轻交叠在胸前，眼神中透露出一丝不悦。目光从盘中满是骨头的兔肉上移开，他转向了远处连绵起伏的宫殿群。那些宫殿巍峨壮观，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城市的各个角落。阳光照耀下，宫殿的金色屋顶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仿佛是历史的见证者一般。

这些宫殿见证了乾国的辉煌。当年乾武公曾在此称霸西部挟天子以令诸侯使得天启城成为了中州权力的中心。十九个君王先后在此临政，他们的宫殿各具特色彰显着不同的时代风貌和王者气概。而如今这些宫殿虽然已经失去了往日的权势但却依然保留着那份庄重与威严静静地诉说着过去的辉煌。

李知道自己所在的位置能望见的玄清宫是太后的居所，在太庙旁边。八年前，太后迁居至此，据说是为了守侯祖宗灵堂。然而民间却有传言，太后来天启城是为了与面首薛灵过日子。

酒楼坐落在两条繁华大街的交汇处，凭借其独特的地理位置，李得以从窗户将两条街上的景象尽收眼底。他手中捧着麦馕，刚啃了两口，便被一阵隆隆的车轮声吸引。抬眼望去，只见两条街上各有一辆马车正全速驶来，看这势头，两辆马车在街角交汇时必定会发生碰撞。

李的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若是寻常车辆，他或许早就大声呼喊示警了。然而，眼前这两辆马车显然非凡品所能比拟。它们车身华丽、装饰精美，一看便知是贵族之物。李心中涌起一丝好奇，决定暂时放下手中的麦馕静观其变看看这场即将上演的好戏如何收场。

随着两辆马车的迅速接近，紧张的气氛在街角处达到了顶点。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两辆马车的驭者终于发现了彼此的存在。其中一辆吗车的驭者站起身来大声呼喊挥舞着手臂试图引起另一辆吗车驭者的注意。而驭者则拼命地拽紧缰绳调整马车的方向试图避免这场灾难的发生。

在这两位驭者的共同努力下两辆马车险之又险地擦肩而过避免了相撞的命运。伴随着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和马匹的嘶鸣声，两辆马车最终在街角处停了下来。

然而，这场惊险的插曲并未就此结束。一辆车的一只车轮在紧急制动中远远滚了出去，车身顿时塌了半截。车里的人如同木墩子一般被重重地墩在地上，脸上的肉因撞击而呼呼颤动。

车辆完好的驭者，显然是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给

激怒了。他双眼瞪得如铜铃一般，尖声怒骂道：“你他娘的瞎了眼吗？！没看见这是哪位大人的车驾？”

而另一边，马车受损的驭者本已是沮丧至极，听到这话更是怒火中烧。他紧咬牙关，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怒目圆睁地回击道：“你才瞎了眼！也不看看这是谁的车？这可是令尹大人的座驾！”

李闻言，不禁低头望去。只见一位身材肥胖、大腹便便的官员正坐在地上，瞪眼喘气。看那模样，似乎是摔得不轻，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完好马车的驭者见状，不屑地啐了一口唾沫，继续怒骂道：“呸！什么狗屁令尹大人！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清楚，这可是渭阳侯的坐车！识相的就赶紧滚开，别挡道！”

那驭者被吓得脖子一缩，心中暗自嘀咕着这位渭阳侯的名头。他回头瞥了一眼那正在挣扎着起身的官员，只见官员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一片。官员自鼻孔中哼了一声，虽然声音不大，但却充满了怨恨与不甘。他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个阉人！咱们走！”说着，便挣扎着站起身来，准备离去。

然而就在这时，完好马车前的车帘突然被掀开。一张惨白而英俊的面孔露了出来，那人嘿嘿冷笑着望向官员说道：“令尹大人您这是准备上哪儿去啊？能不能大点声说话让我听听？”他的声音中透着一股阴冷的气息仿佛一条毒蛇在吐着信子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李微微眯起眼睛，仔细地打量着这个突然出现的人。这就是那个赫赫有名的渭阳侯薛灵？薛灵可是闻名诸国的人物，人们都说乾国是岳翎专权，薛灵专宠。他原本只是个宦人，但因颇受太后宠信，如今已官拜渭阳侯，食邑渭阳郡，掌管后宫事宜。

民间有传闻称，薛灵实际上是个假宦官，是太后的面首。据说他与太后还育有两个儿子，因此人们常传言道：“乾王萧永有三个父亲，生父萧凌，仲父岳翎，假父薛灵。”

那人显然没料到渭阳侯薛灵就在车上更没想到他能听见自己的骂声。那背上顿时冒出了冷汗，他强装笑颜却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应对这个尴尬的场面。

此时的薛灵显然是刚饮过酒，即便隔着一段距离，李在酒楼之上也能清晰地嗅到空气中弥漫着的浓烈酒气。只见薛灵身形摇摇晃晃地站在马夫身旁，一根手指颤巍巍地指着那位令尹大人，口中开始骂骂咧咧起来：“张黄，你个狗胆包天的家伙，有胆量就把刚才的话再给我重复一遍试试！”

令尹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他赶忙深深作揖，诚惶诚恐地说道：“君侯误会了、误会了！小人哪敢在君侯面前胡言乱语？正准备给君侯让道呢，还请君侯息怒、息怒。”

“哼！竖子！”薛灵瞪着一双通红的眼睛，犹如一头暴怒的雄狮般破口大骂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伙人背后在嚼什么舌根吗？本侯爷是不是阉人，与你等何干？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清楚站在你面前的是谁？是当今乾王的假父、渭阳侯爷我！嘿嘿！过了明日这大乾的天下就要改姓薛了到时候我看你还敢不敢在背后乱嚼舌根！看我不一刀砍下你的狗头！”说到最后他已是声色俱厉杀气腾腾。

令尹张黄嘴角的肌肉不自觉地抽搐着，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声音干涩地说道：“君侯真爱开玩笑。”

“呸”薛灵瞪大了眼睛，酒气喷薄而出，他猛地一挥手，厉声喝道，“你以为我喝醉了？告诉你，本侯爷心里清楚得很！过了明日，看我不把你的狗头当尿壶，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说到最后，他已是声色俱厉，杀气腾腾。

言罢，他伸手在马夫后背上重重拍了一巴掌，喝道：“还不快走？我不想再看到这个晦气的家伙！”马夫被他一巴掌拍得一个趔趄，差点栽倒在地，赶忙连滚带爬地爬上马车，挥鞭催马前行。

马车“呼”地一声绕过塌了半边的马车，顺着宽阔的大道疾驰而去，目标直指玄清宫的后门。令尹大人呆立在原地，脸色苍白如纸，背后的冷汗已经将衣衫湿透。

楼上的李也在擦拭着额头的冷汗，这薛灵实在是嚣张跋扈得可以，竟然当街自称是乾王的假父，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敢说出口，胆子未免太大了。突然，李的脑海中轰然一响，薛灵刚才的话语在他耳边回荡：“过了明日，这天下就要姓薛！”难道他真的要谋反不成？

其实仔细想来，这事也并不奇怪。民间一直有传闻说薛灵是个假宦官，如果这是真的，那么乾王加冕后，他无疑会是最惊惧的人。陛下一旦加冕亲政，岳翎和薛灵这些权臣就得靠边站了。岳翎有功于国家，大不了还能回家养老，而薛灵可就惨了。他与太后的奸情早晚会被乾王知晓，到时候必然会被处以极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