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重阳危机

重阳宫一偏室中，马阳沉声道：“怀小兄弟，可识得官御天？”怀荆一怔，道：“回马真人，在下识得。”马阳问道：“小兄弟莫慌，贫道是想知道玄悲大师可曾跟你提过你的身世？”怀荆当下明了，道：“马真人，在下已然知晓，故而离开少林寺，这数月来一直打听我生父的下落。”伊人惊道：“生父？”马阳正色道：“官御天已消失十余年，生死未卜，小兄弟寻生父自是情理之中。贫道有一言，小兄弟须记取。”怀荆回道：“请马真人示意。”

马阳沉吟片刻，道：“小兄弟初入江湖，人心叵测，十六年前的武林大会旨在商谈你的生死去留，当年你尚且才两月大小。”怀荆一怔，道：“此事师傅倒从未提及，请真人明言。”马阳道：“不少武林人士都提议诛杀你，只因你是官御天之子，但是少林、峨眉皆力保于你，最后峨眉净尘师太夺得武林盟主之位，才保下你一命，后来江湖人士都知你收养于少林寺，日后又成了玄悲玄难两位大师的俗家弟子。”伊人在旁道：“马道长，荆哥哥当年尚在襁褓之中，那些提议杀荆哥哥的人，也配称武林正义之士么？可恶。何况人无法选择出身，岂能加罪于无辜的婴儿。”马阳叹道：“小姑娘言之有理，当年贫道也极力反对对一个婴儿痛下杀手，而那些欲杀之后快的江湖人士，大多都是官御天的仇敌，他们恨不得活剥官御天但又斗不过他，故而迁怒于其儿子。”

二人听了默然不语，马阳又道：“小兄弟，言至于此，贫道便直言一句，你日后万万不可提及你师从玄悲玄难两位大师，以免招来杀身之祸。”怀荆拱手，道：“多谢马真人教诲。”马阳道：“你刚到少林寺的几年，时常有官御天的仇敌到嵩山寻你，或伺机暗杀，或明着要少林寺交你出来，均未如愿后便不了了之了。”伊人在旁握住怀荆的手掌，缓缓道：“荆哥哥一直找的官御天竟是你的生父。”

这时徐长清也走进偏室，对着马阳道：“掌教师傅，那慕容老贼和薛辰到了。”三人闻言一惊，快步走至重阳宫。此刻重阳宫内挤满了数十名全真教弟子，赵启元背负长剑站于中堂，而他对面是一老一少两人，正是慕容龙城与薛辰，只见慕容龙城双手负立，昂首挺胸，站于薛辰身后数步之处，而那少年薛辰踱步缓行于大堂之中环视众人，尽是不屑。

只听那薛辰笑道：“全真教自称玄门正宗，依我看，自王重阳和全真七子后，全真教一日不如一日，世人皆奉武当派为道教正宗。”此刻马阳已走至赵启元身旁，怀荆与伊人站于二人身后。马阳面不改色，道：“好一副伶牙俐齿，出口便是狂言。”伊人道：“武林门派势力起起伏伏乃是常事，风水轮流转，你敢说你日月神教便能长盛不衰么？”薛辰怒视而去，看到这紫衫伊人，顿时怒意全无，惊叹其容貌，转而轻笑道：“好俊俏一姑娘呀，全真教竟有如此美貌女子？”怀荆正要向前，被赵启元拦住，他轻声道：“怀少侠勿冲动，此事与你二人无关，免得招惹祸端。”

伊人瞪了他一眼，作呕吐状，薛辰反而对其更是好奇，欲上前搭讪，却听得身后慕容龙城沉声道：“少主，正事要紧。”随即又对着马阳、赵启元二人道：“两位老道，既已给过战，你们全真教派哪位弟子与我日月神教少主比试？”赵启元道：“比试可是点到为止，还是生死相斗？”薛辰仰天大笑，道：“既是比试，生死由命。”赵启元微叹，便道：“我全真教教旨乃行侠仗义、救苦济贫。今日若是我弟子失手毙了你，便权当是行侠仗义为武林除害了。长清，就由你领教一下他的高招。”长清走出人群，对着马、赵二人作揖，道：“弟子领命。”慕容龙城大笑道：“好一个为武林除害，那今日便瞧瞧谁被除掉。”

过得片刻，二人便站于重阳宫大堂中间，徐长清拔出长剑，左手双指，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此战事关生死，又系门派颜面，只见他屏气凝神，体内催动纯阳玄功内力，蓄势待发。薛辰并不使武器，待得徐长清摆好阵势，他以迅捷身法跃至徐长清身侧，呼呼两拳，徐长清堪堪避过，退出数步，薛辰并不留手，又是欺身逼近，徐长清右手剑术施展不开，只能左手忽指忽掌对敌，其实这是全真剑法的招式，剑法总共七七四十九招，右手施展剑法同时，左手暗藏指法和掌法，随着剑招的变化而变化，因此名虽七七四十九招剑法，却还包含了七七四十九招指掌手法。

马阳与赵启元对视而笑，皆是赞许，徐长清不拘泥于剑法之中，在对战中，虽是右手剑招受制，左手指、掌却应对自如。怀荆在一旁也默默给徐长清打气加油，他素来正义，对薛辰这等人他丝毫看不上眼，管他谁的义子，哪的少主。

拆得二十余招，薛辰一掌拍在徐长清剑上，徐长清连连后退数步，随即只见那薛辰飞跃向前，使出一招“阳春白雪”，这是一式掌法，来势汹汹，徐长清不敢大意，使出“一炁化三清”，此乃全真派上乘剑术，连刺二九一十八剑，每一剑都是一分为三，刺出时只有一招，手腕抖处，剑招却分而为三，薛辰一招“阳春白雪”扑空后，面对徐长清的剑招，随即使出掌法另外几式，便是“阳歌天钧、阳关三叠、阳春有脚、阳下垂影、阳回似春。”，这是“天山六阳掌”的六式，徐长清此刻剑招再攻，均被他这套天山六阳掌化解，且每次化解之中，均蕴反击的招数。徐长清的一炁化三清，二九一十八招，一招又分化为三招，实是五十四剑招，却生生被六式“天山六阳掌”所格挡，他右手已被反击劲力所伤，手掌早已血流不止，使不上力去握剑矣。

在场众人皆是为其提心吊胆，马阳与赵启元耳语道：“我曾听闻官御天、萧南烛二十岁天人境、三十岁止境，这薛辰如今十七岁便已是天人境了？”赵启元微微颔首，叹道：“此等佳才却为日月教所有，可悲可叹那。”马阳又道：“长清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他如今二十二岁真武境巅峰了，也算难得的人才，这薛辰虽只十六，江湖却传言他心狠手辣，我担心今日长清怕是凶多吉少矣。”赵启元苦笑，道：“如今邪教势大，我等岂能抗衡。”

说话间徐长清已被薛辰打倒在地，口吐鲜血，在旁有二位弟子急忙上前欲搀扶起他，薛辰忽地飞身上前，左右双掌拍在此二人头顶百会穴，却不见二人吐血，只见两道精血从二人头皮上渗透而出，精血被吸力牵引融入薛辰双掌之中，消融不见，二人肉身快速干枯，片刻后便形如槁木，面容干涸，薛辰却面目狰狞，双目竟全是血红色。马阳惊呼：“血煞功？”话音刚落，薛辰双掌一甩，二名全真弟子便如断线风筝飞向两侧，众人皆是骇然。血煞功乃一门极其阴毒的内功，传言为薛义自创，修炼此功时，需汲取多名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阴寒体质少女之血，方可练成，功成后便可吸人精血，然此功有违天道，滥用此功极易反噬自身。

徐长清站起身来，扯下袖袍包扎伤口，他怒目而视，想起全真教先辈的一套剑招，名为“同归剑法”。这剑法取的是同归于尽之意，要是敌人厉害，自己性命危殆，无可奈何之际，只得使这路剑法拼命，每一招都是猛攻敌人要害，招招狠，剑剑辣，纯是把性命豁出去了的打法，虽是上乘剑术，倒与流氓泼皮耍无赖的手段同出一理。薛辰被这毫无章法的剑招逼得直退，左手小臂被划出一道浅浅创口，此刻他体内血煞功阴寒真气遇血更甚，他避开徐长清一剑，侧身翻飞至身后，一掌打出，徐长清负剑格挡，还是被余劲推出数步。待他回过身来，薛辰左右双手交叉，以血煞功内力施展另一门武功“血煞阴爪”，顿时一股血腥味弥漫开来。马阳众人在旁看得心惊，感叹这薛辰尽学了薛义至凶至残的武功，这血煞阴爪招式毒辣阴狠，常人肉身被此爪一抓，便即皮开肉绽，练至大成时更可直接削人筋骨，此爪法搭配血煞功，每一招皆可吸人气血，试想被此爪抓中数招，便不疼死也能吸光你气血而死。

薛辰双爪对上徐长清同归剑法，只听得锵锵锵锵声起，不多时，拆得二十余招，徐长清的剑身竟已然全被染红，忽地一声脆响，长剑碎裂，徐长清大惊，薛辰此刻已失去理智，见攻势凌厉有效，便跟上施展血煞阴爪最强一式“凌迟处死”，他如鬼魅般身形，闪现至徐长清身前，利爪自下而上撕开他的肉身，一爪后又瞬身其身旁又是一爪，接连使用四爪，每一爪都可见徐长清精血被他五指吸食，每一爪都令徐长清皮开肉绽。薛辰正要再使一爪，却听得马阳高呼：“住手，住手，我们认输。”薛辰并不理会，右爪猛地一抓，徐长清左臂瞬时滑落，血流不止，他捂住左臂伤口喊叫，此刻便是倒在血泊之中。伊人不敢再看，不敢想象一名少年竟如此心狠手辣，她低声又急促地喊道：“荆哥哥，我害怕。”

倒在地上的徐长清，原本清秀白皙的男子，此刻已是断臂残疾，脸上、身上更是抓痕无数，马阳、赵启元二人怒目圆睁，却是迟疑不前，其他全真派众弟子早已吓得呆住，有的甚至伏于地上作呕。与众人不同的是慕容龙城，他却赞许地点点头，喝道：“精彩。”怀荆闻言，勃然大怒，对伊人道：“伊儿，我忍不住了。”

此刻薛辰正要朝地上的徐长清再出一爪，试图削掉他惯使的右臂，一爪还未落下，怀荆已飞身上前，奋力踢开他这一爪。伊人看着断臂不敢上前，便喊道：“荆哥哥，接着。”一瓶止血散便被掷来，怀荆接住后交给一旁全真教弟子，令其为徐长清敷药。随即他体内真气暴涨，大踏步上前与薛辰斗于一处。骤生变故，马阳与赵启元也不再迟疑，当即上前为徐长清运功疗伤。

怀荆此时怒意滔天，每一掌都挥出全身劲力，掌风舞得薛辰脸颊生疼，他跃出圈外，怒道：“小子，你是何人？”怀荆暴喝：“我乃你爹，你这三姓家奴，直娘贼，认贼作父的败类。”此话一出，别说伊人，就怀荆自己都愕然，打小就没骂过此等污言秽语。薛辰养尊处优的主，哪被人这样辱过，他面红耳赤，随即双爪齐出，慕容龙城急道：“少主小心，此子不简单。”薛辰哪里顾得上这些，他只想立马撕碎怀荆。他双爪突至，怀荆左手臂受制，薛辰邪魅狂笑，用力一扯，伊人大叫：“荆哥哥。”却见薛辰扯下怀荆一块袖袍，怀荆左臂竟毫发无伤，这便是易筋经的铜皮铁骨，薛辰一惊，怀荆已飞身上前，左拳打出，薛辰忙避过，却被怀荆右脚踢中身侧，顿时一半身子麻痹疼痛，他右手运气挥掌还击，怀荆右手一擒，抓住其右掌手腕，顺势一拉，右身沉肩撞出，正中薛辰胸膛，他顿时只觉喉中一股热流，竟呕出一口鲜血。

薛辰此时邪性更重，虽然体内五脏六腑俱颤，他却全然不顾，挣脱右臂，左掌施展“天山六阳掌”，打中怀荆右肩，怀荆虽有神功护体，奈何这“天山六阳掌”并非等闲武功，此刻右肩处也是疼痛难忍。伊人见状，捡起地上断剑碎片，以玄冰术的手法射向薛辰，薛辰此刻只顾与怀荆比斗，哪里留意得住，眼见便要得手，一旁的慕容龙城一股掌风拍出，那碎片便似撞于墙壁般掉落于地，随即他飞身上前，一掌直奔伊人而来。怀荆一拳打退薛辰，便跃向伊人并把其推开，随即右掌运劲，对上慕容龙城这一掌，只听砰的一声，怀荆倒飞出去，跌落地上，吐出一口鲜血，伊人急忙上前，慌道：“荆哥哥，你怎么样？”她右手轻触怀荆嘴巴，抹掉鲜血，突然将鲜血凝成玄冰，发出三枚红色玄冰，射向慕容龙城，慕容龙城右手一挥，三枚玄冰便化为无形。此时马阳、赵启元二人立时站于怀荆身前，作势欲挡下慕容龙城。伊人搀扶起怀荆，心疼道：“荆哥哥，都怪我没用。”怀荆调息吐纳，他体内真气乱窜，却强忍痛感，缓缓道：“没事，伊儿。我撑得住。”

慕容龙城道：“小子，你刚刚那掌是少林寺的大力金刚掌么？”怀荆并不理会，直起身道：“今日是后辈比试，还要比么？”慕容龙城见他一身胆气，暗暗佩服，对薛辰道：“少主怎样？还比么？”薛辰怒道：“怎不比？我要杀了这小子。”马阳对慕容龙城道：“慕容老前辈，那便让二位少年再试过，还请老前辈不要插手。”慕容龙城道：“这小子身边的丫头不暗器伤人，我便不再出手。”他又看向怀荆问道：“小子，报上名来。”怀荆道：“姓怀名荆。”慕容龙城暗忖：江湖上并无姓怀的大家，此子内力深厚，想来是师从某位高人。便又问道：“你是少林寺的么？”马阳担心怀荆直言，便抢言道：“怀荆乃我全真教友人，打小漂泊江湖，各门各派都有学些功夫。”慕容龙城闻言便道：“既然并非你教弟子，那今日比斗到此为止罢了。”薛辰却喝道：“不成，管这小子哪门哪派，今日我定要与他分个高低。”怀荆回道：“那便来吧。”

慕容龙城跟马阳也不作阻拦，二人又于大堂中间摆开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