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天山雪池
怀荆收下银两，正色道：“彭前辈，小可有一事相求，望彭前辈成全？”彭老丐道：“怀兄弟，何必见外，你我日后以兄弟相称，你便叫我彭大哥，怀老弟有何事你且说来，老乞丐定当竭力相助。”怀荆道：“彭大哥，小弟想探听这官御天与薛义的消息，现如今洪钧在彭大哥手中，我想他堂堂副堂主一职，或多或少可以从他口中得到一些线索。”彭老丐笑道：“原来如此，这也容易，老弟你去客房疗伤，我现在让人先给他抽上十几鞭子就叫他老实交代。老乞丐我现在后背旧伤复发，身前又挨了一刀，无奈事务繁多，现在我也回房上药了，你好生休息，我和老钱处理一下伤口，便把你想知道的一一给他问出来。”怀荆摸着已经裂开的衣物，触及到伤口，发现创口并不深，血早已止住，但微有痛感，便告辞回房。
回到房间，怀荆看着桌上摆有酒菜，便先用过饭，随后开始运功调息，一个时辰后天色已暗，他收功起身便开始翻阅身上最后一本般若禅掌的武功秘籍。般若禅掌是玄难最引以为傲的绝学，该掌法掌力虽不可与金刚掌和降龙掌相媲美，但般若掌胜在于内劲，掌势并无破空掌风，但往往以内劲伤人。般若禅掌分五式，分别是无相式、观照式、般若式、持戒式和无妄式。怀荆看着经和修炼招式，发现招式倒不出奇，般若禅掌难的是修行的法门。经道是“无相般若，忘怀绝相”，少林武功有分两路，一路武功注重“有相”修行，另一路则是“无相修行”。怀荆已经掌握的大力金刚掌便是有相修行，江湖上大多武功皆是有相修行，但凡修习上乘武学之人，必定勇猛精进，以期有成，哪一个不想尽快从修习中得到好处？这便是有相、着相。而无相修法，即是以“空性”智慧进行观照的修法，观照无常、无我、缘起、性空。如怀荆半月前所练易筋经，便也属无相修行，心无所住而勘破我相、无相，一切内境外境皆是无常、无我、因缘而生因缘而灭。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体悟到究竟的“无相”——离一切相，离一切名，离一切思虑言说。虽然无可言说，但心中了了分明，了无疑惑。
般若禅掌的修炼并不困难，难的是观照法门，正如易筋经所言心无所住，但易筋经本是内功心法，修行内功他借助酒意达到了忘我之际，体内经脉运气于穴方可练成，般若禅掌乃武功招数，除了心法、运气、还有起手式等招式演练，如若又是喝酒定是无法练成。他当下尽量放空心神，修炼起了般若禅掌，但他知这样练下去定难大成，但也无可奈何，只能如此。于是他练到了第二日清晨，方才收功，此时要他打出般若掌其实不难，但他的掌法跟玄难同样的般若掌法大大不同，这并非是初学者与久练者的区别，而是心境的不同，怀荆修炼时的心境并不能达到完完全全的无我无他，是乃般若掌并不能大成。当下他并不心急，他在少林寺多年，心性甚好，致使他学习武从不急于求成，而这往往另有奇效。般若掌的招式十分简单，只消一夜他早已熟记于心，他暗忖：无相修行实不容易，待某天机缘，再参悟大成便是了。
他随即又想起了玄难，又想起玄悲和老僧，离开少林寺已快四个月了，少年心性难免思念，想着想着他便沉沉睡下。
睡到正午时分，他被一阵敲门声吵醒，推开门正是彭老丐，只听他道：“怀老弟，洪钧这贼子所知甚少，他虽是堂口副堂主，但只有堂主才可直接面见日月教主，他竟是见过薛义老贼一面而已，且并不知日月神教总部在何地，至于官御天，老弟为何对他如此好奇？洪钧道此人十有八九已是身死，他当年本已身受重伤，后又被薛义重创，薛义何许人也，十几年前都已是止境巅峰大成者，他一出手实难有生还的可能。洪钧说在教内均传言官御天定是死了，如若尚且活着，东南一带应早该被日月教徒搜寻到了，所以即便活着，估计逃往西北一带西夏或西辽境内了。”怀荆闻言，心有感伤，这下山几月以来，他四处向武林人士探听，均言官御天不可能存活于世，他身形微有晃动，道：“既是如此，多年来未有人发现其尸首，我想定是尚在人世，既然中原和东南一带不见其人，那小弟我便往西北一带去寻。”彭老丐甚奇，道：“兄弟为何对官御天如此持重？所为何事？”怀荆恍恍惚惚，呆了半晌，道：“彭大哥，此乃少林寺交与兄弟的重任，并无他由。”彭老丐回道：“好罢，兄弟既要往西北而去，那老哥我便通知天下丐帮各分舵，如有官御天蛛丝马迹，我便派人通知于你，兄弟放心，天下虽大，但我丐帮弟子甚广。”怀荆喜道：“那便谢过彭大哥了。我这便出发去矣。”彭老丐劝言他再多留数日，以便好生招待，奈何怀荆去意已决，二人与数名分舵管事丐一同出城，彭老丐送上骏马一匹，以作脚程，便此告别。不多时，怀荆挑灭日月神教精水堂，击溃副堂主洪钧、打跑堂主段仕德的事便由乞儿帮传开，江湖上人人均好奇这位十六岁少年为何许人也。
怀荆从郑州城出发，一路向西北而行，他白天赶路，晚上练功，不知不觉武功修为已是天人境境界了，得益于九阳神功与易筋经两本内功心法，武功进展神速。在路上过了十日，这一路他每每遇上武者，便会上前打听官御天消息，在中原地区时，大多数人还都认识官御天，但不知其生死下落，这日到得兴庆，此地已是西夏国境内，所问之人皆不识得官御天。此时已是五月初，气温回升，怀荆看着异域他乡也不做逗留，便策马又向西行，天色渐暗，只见连绵的群山拦住西去的道路，他定睛一看，原是雪山脚下，虽是初夏时节，刚到此处，确是寒意阵阵，不远处有一块石碑，他下马上前，只见碑上刻有“天山”二字，他寻了一块横卧石头，坐于其上练功，随后便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怀荆牵着马行进雪山群内，约莫走了一个时辰，来到一处开阔地，此处辽阔异常，却被雪山围在其中，但见这平坦地带绿草茵茵，不乏各种珍贵草木，各处烟雾缭绕，鸟鸣啁啾，又见南边有一条小溪蜿蜒流淌，宛若一世外桃源，他左顾右盼，欣赏着如诗如画的美景，前方不远处似有一处庄观，他牵着马儿前去小溪处，马儿自顾吃着草，怀荆则是到溪边捧起一捧水，手一入水中，便是刺骨的冰凉，他强忍着捧起水洗脸，登时整个人精神抖擞，他长啸一声，异常舒畅，却引得前方林中一群鸟儿惊吓。
怀荆骑着马奔腾，向着庄观而去，他暗忖：在这雪山中建观，定是习武之辈，待我前去向观主打听打听父亲之事，或是讨一顿便饭也成，现在包袱里有银子，再付于主人家便是。片刻后他便来至庄观门前，他下马走近，抬头一望牌匾，刻着“灵鹫宫”三个大字。他刚欲上前，门口左右两侧大树上突然窜下二名女子，皆手持长剑，两把利剑指向怀荆，二人开口道：“什么人？”她们所言为西夏语，怀荆这几日在西夏境内行走，略懂一点日常用语，便急忙摆手，用西夏语回道：“二位姐姐莫急，在下路过此地，想打听一个人，可以的话再讨上一顿便饭，在下身上有银子。”二位女子瞧他尚是十六七岁模样少年，也不做为难，一人回道：“灵鹫宫不欢迎外人，你速速离去，后山处有一片果林，请君自采充饥，果林后便无去路，此处被雪山所围，你当原路返回，以免冻死在后山之中。”怀荆碰了一鼻子灰，倒也不以为意，深知这世上多的是怪人，并不平易近人，这灵鹫宫主人想来也是如此。
他脸微泛红，牵着马儿从灵鹫宫旁边走过，二位女子望着他远去，相视而笑，便跃回树上。二人年方二十五左右，极少见过男子，今日见到怀荆这番面相清秀，身材壮实的男子，虽只十六七岁少年男子，却也惹得两人心儿荡漾，心猿意马。
走了数丈，果真看到一片果林，他飞身上树，打下十余个果子充饥，进食毕，他又上马前行，果然前面并无去路，若要前去，非得翻过雪山方可。他沿着溪流又往前走至山脚，发现山脚处有一洞穴，并伴有瀑布冲击之声，这小溪流竟是从洞穴流出，少年奇心甚大，便走进洞里一看，大自然当真是鬼斧神工般，这洞穴内竟是有一硕大水池，一股不知何处冒出的瀑布从洞顶一侧飞流直下，大水池不断涌出水流流向外边，以成一条小溪流。他摸着刺骨的冰水，突然想到这不正是修炼易筋经的绝佳之地么？当下心头大喜，正欲下水练功，忽地想到易筋经所谓心无所住，便上马狂奔回兴庆府一酒家，购置了一些干粮和四坛子酒，又赶回天山下。一来一回间，天色已是大暗，他把马儿系在一棵树旁，随即带着酒和干粮蹑手蹑脚前往雪池处，他在洞穴外头猛地灌了一坛子酒，不多时便已酩酊大醉，他摇摇晃晃走入洞中，洞口并不大，约莫两个成人大小，他脱下衣物，随即把衣物挂在洞口，这一挂住，洞内光线更是昏暗，他一跃便入雪池之中。
此时洞内雪池里响起一声尖叫，只见水中有一女子，不知在此何为，她见洞口有人，光线昏暗，原以为是同门师姐，待怀荆脱去衣物走近，她看着人影甚是高大，非女子身形，又见他跳进雪池，便大叫起来。奈何洞内瀑布声巨响，怀荆又已是酩酊大醉之态，这一叫，全然淹没其中，听闻不得。
怀荆灌了一坛子酒，全身燥热，适时身上毛孔张开，又在雪池之中，一热一冷，身子皮肤毛孔顿时收缩紧实，体内刚运行易筋经真气，人便失去知觉。只见他双手合十，站立于雪池之中，冰池并不多深，刚没至胸前，但他此刻已是昏死状态，全身僵硬。女子全身潜入水中，害怕、羞耻、紧张，各种情感涌向心头，她在水中却看到怀荆浸泡于水下的身子，她惊愕不已，便浮出水面，这一用力过猛，整个上半身裸露出来，全身晶莹剔透，只见她十六七岁模样，明眸皓齿，肤若凝脂，一袭秀丽乌发垂于胸前，正所谓：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女子面有愠色，闭着双眼打出数掌，掌风飞至，激起水花，一掌风劈掉了怀荆挂于洞口处的衣物，一掌风正正打在怀荆身上，怀荆受这一击，体内氤氲紫气被动而游走于周身穴位，真气护体后寒气再也逼不得身，至阳热气蓬发，身子渐渐回暖，易筋经真气也随即在周身穴位涌动。女子见怀荆闭着双目，脸色通红，暗忖：这男子应不是有意为之，不知到此处何为，灵鹫宫深居天山雪峰之中，平时并无生人至此，他又是何人？看模样年岁与我相仿。
怀荆此时紧闭双目，体内九阳神功、易筋经两门内功同时运行真气，前者真气护住身子，抵御寒气，后者真气从丹田处冲通督脉逆运而上，经长强、命门、中枢、灵台、风府、百会、神庭诸穴，一遍遍运气，修炼着易筋经第九重。就此一直到次日，天际泛亮，怀荆易筋经已是突破第九重成功，此刻他再也是坚持不住，刚下水浸泡过久，身子已是僵住，体内氤氲紫气稍未护身便已冻伤，幸得在旁女子一掌帮其催动了九阳真气，才得以复苏练功。他突破九重后微一睁眼，似是瞧见眼前女子，便向后倒下，沉入池底。这池中女子从未亲眼见过男子，更别说与男子同处一室，从昨夜起便与怀荆二人双双浸泡于池中，她整夜不敢起身，不知怀荆何为，竟是在雪池中呆呆望了他一夜。
当下她看到怀荆沉入水中，心底救人心切，便游向前去，从水里托起怀荆，两人肌肤贴在一起，女子脸色通红，她暗忖：此乃救人之际，不得已而为之。不消片刻，她便托住他于地面，待毕，又是一声惊叫，便急忙拿起洞内地上衣物，不多时便穿戴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