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传说并不仅仅只是传说
昏暗的油灯尽着自己最大的努力照耀着这个简陋的卧室，油灯还是那盏油灯，只是先前在油灯下缝补破衣的人此时却悄无声息的躺在床榻上。花玉一动不动，鼻尖的气息更是出多进少，林夕趴在床榻前无比自责，她狠狠的敲打自己的脑袋，“是我气坏了母亲，是我的错，我真是该死该死该死！”
林梦听到林夕狠狠敲击自己脑袋的自残行为忙扑上去阻止，她早已泪流满面，“阿姐你别这样你别这样，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是我不好，是我没能劝住阿娘，没能让阿娘消气，是我的错！”
林大舟看了眼床榻奄奄一息的苏玉又看看紧紧抱在一起的姐妹俩，轻声道：“你们别着急，花婶吉人自有天相，我去请村里的巫医过来。”
黑沙村地处偏僻，去镇上的医馆看病要走十多公里的路，村里倒是有个巫医，只是这个巫医性格怪异且常常进山采集药材，一去就是十天半个月不在村里。林夕红着眼睛摇头，“巫医去山里采药了，好多天不见人影。”
林大舟沉吟片刻，说道：“你们先让开，我给花婶把把脉。”
林夕睁大了眼睛，“大舟哥你学了医术？”
林大舟道：“当年以我的年纪已经过了最佳的修习年龄，只是师父说只要我多努力就一定能赶上别人，刚开始什么都不懂，师父说什么就是什么，所以就很认真的学习了，只是再认真也难免会受伤，去医馆的次数多了就在医术上学了点皮毛。”轻声解释完，他就细细给花玉搭脉。
林夕、林梦屏气凝息等待他的结果，过了好一会儿，林大舟才对两人说道：“脉象虚弱，现如今恐怕真的只有血参才能勉力救回花婶。”
林夕紧抿唇瓣，很快她便下了决定，只见她突然跪在林大舟的跟前，诚诚恳恳拜托他，“大舟哥求你今晚就带我去禁地！”
林大舟没想到她会这么刚毅决绝，他想也不想拉她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怎能轻易给人下跪！我本就答允过你，只不过提前了一夜而已。只不过禁地之所以为禁地恐不无道理，先前你在凉亭里说的那些故事听着匪夷所思，可是这个世界上本就存在着一些光怪陆离难以解释的东西，禁地凶险、有去无回的传言恐怕并非空穴来风。你即以男儿的身份站在我面前，我就会以男儿的要求来要求你，这一点你要记住。”
林夕重重点头，“好，我保证不给你拖后腿！”
两人商定了一些进山注意事项，就等着午夜来临。林大舟还得回家假装睡觉骗过父母，而林夕这边则同林梦分工，一人照顾母亲一个拿了家里的人参去煎药。苏玉喝了一贴人参熬的汤药病情虽没有明显好转但也没有继续恶化的迹象。
午夜时分，林大舟在林夕家门前轻轻敲了几声，示意可以出发。林夕早已备好进山采参的准备，她二话不说起身要走却被林梦拉住手腕，“姐，今天不是进山采参的好日子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
林夕看着林梦灰蒙蒙的双瞳，突然问道：“梦儿，你的眼睛是不是看到什么了？”林梦的眼睛能看到未知的危险，这是林家的秘密，自从林夕女扮男装进山采参以来所遇之事不管好坏凡是林梦说过全都一一应验，是以林夕才有此一问。
林梦摇头道：“不，我什么都没看到，只是今天一整天我都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林夕听她这么说心情更加凝重，只是为了救回母亲就算前面有刀山火海她也要去！门外已经响起林大舟的催促声，林夕不便说太多，只是紧紧握住林梦的手，鼓励她也给自己打气般说道：“好好照顾阿娘，阿姐一定会带血参回来的！”说完林夕开门而出跟林大舟悄无声息地进了山。
黑沙村的采参人一生都不会忘记的便是去采参地的路线图，更何况林夕跟林大舟都是从小就跟着族中长辈在黑夜中穿梭于丛山密林中。一个时辰后两人已经到达采参地，这片参地是林氏族人祖祖辈辈传承下来的，即便是后来融入到黑沙村的外姓也不知道林氏的采参地在何处。
林氏采参人进山所遵循的规律是“三六九”即在初三、初六、初九、十八、二十八这样的日子，而林夕他们今天进山的日期刚好是初七，虽能避开族人的耳目进入禁地，可同样也意味着另外一层风险，那便是他们二人若是遭遇劫难，那么连个求助的人都找不到。
越过熟悉的参地，两人又往深山里走了一段路，之后两人才在微弱的月光下看到一个破败不堪的石碑，林大舟将松油火把对着石碑一照，上面四个大字赫然跃入两人的视野“擅闯者死”，石碑早已破败可唯独这四个刻在石碑上的打字却依旧红得醒目，不知道当初的先人刻下这几个字后是用什么颜料描绘上去的，百年来居然毫无褪色的迹象。
这一刻，林夕、林大舟同时沉默，两人本就凝重的神色在闪烁的火焰下显得异常诡异。林大舟毕竟有艺技傍身，他对林夕道：“等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跟在我身后，知道了吗？”
林夕咽了咽干涩的喉咙本想回说“知道了”可她却害怕自己一开口就会暴露出颤抖的声音，她不想还没开始就灭了自己的意志，便点了点头跟紧紧跟在林大舟的身后拨开身边的野草无声前进。
未经开荒过的神秘深林就算大白天进入都冒着极大的危险更何况是深夜入山，可林大舟竟然真的在前披荆斩棘左拐右拐、迂回前进带着林夕爬上一个高坡后进入一个相对平缓的山地。这个平缓的山地神奇的暴露在月光下，林夕举目望向四周除却月光下的这片山地，其余的山地依旧包裹在黑黢黢的幽林中。
望向这片被月色格外照顾的山地，林夕的眼中终于闪烁出希望的光芒，她颤声道：“大舟哥，那里是不是就是传说中长有血参的参地？”
林大舟凝视四周的地形与环境可不知为何先前以他的视力还能看清周边的地形环境可自从见到月光下的那片土地后他的视野就像蒙上了一块黑布再也看不清别的东西了。林大舟本能的察觉到危险，面对林夕充满希冀的声音他只能皱眉道：“这个距离看不清，要过去查看一下才能知道。”
能走到这一步林夕知道全靠林大舟，所以此刻就算她急于奔向那片月光下泛着迷人色彩的土地她也硬生生克制住。林大舟沉吟片刻才做了重大决定道：“林夕你等在这里，我一个人过去。”
林夕断然拒绝他的这个说法，“不，大舟哥，你已经做的够多，就算前面有危险也应该是我去面对。”
林大舟知道自己劝不住固执的林夕，可前方那块静静沐浴在月光下的土地越是平静他的心就越紧张，他的脊背已经忍不住打了三轮寒颤过去，他很清楚此刻他应该立刻掉头沿着原路下山，内心挣扎还没得出一个结果，一阵阴凉的山风吹来，林大舟的鼻尖突然嗅到一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他立刻拉着林夕附身藏在浓密的草丛里同时毫不犹豫的灭掉手中的火把，他在林夕的耳边沉声说道；“小心了，有血的味道！”
两人有着常年进出山林的经验，山里多有猛兽，而猛兽猎食的过程往往充斥着可怕的血腥画面。两人心下骇然，难道他们找到的不是长有血参的宝地而是误入猛兽的食槽？想到这里，两人不仅脊背阵阵发凉，额头更是沁出层层冷汗。林夕小声道：“怎么办？”
林大舟捂住林夕的嘴示意她禁声后，随即他凝神静听直到没发现异常声响后，他才拉着林夕的手在茂盛野草的掩护下躬身前进，只是两人刚走百步就见一条血淋淋的大腿赫然摆在月光下。林夕差点惊呼出声，她死命捂住自己的嘴巴，然后才在月光下看清躺在草丛里的人，这一看，她再也忍不住低呼出声，“巫医伯伯！”
林夕刚要扑上去却被林大舟眼疾手快地阻止，“小心，我先检查一下。”他说的检查自然是查看巫医是否已死，他怕吓到林夕。巫医脸色惨白如雪可他的唇色却乌黑，这是中毒的迹象，他查看巫医血淋淋的双腿然后再右脚的脚腕处看到一个毒蛇咬伤过的伤口，伤口上的血迹还未干透显然中毒不久。
林大舟伸手去探巫医的鼻息，本不抱他还活着的希望，可这无意间的一探竟发现他尚存一丝气息，他回头对林夕喜道：“还活着！”
这次林夕毫不犹豫的扑到巫医的身边，这些年因着阿娘的病她没少去打扰巫医，平日里她感激巫医采到好参她并不全都拿去卖，反而常常给巫医留着。此时她更是不顾一切地扑到巫医的身前大声呼唤，“巫医伯伯、巫医伯伯！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我是林夕啊，求你睁睁眼千万别死啊！”
尚且还苟存一丝气息的巫医似乎真的听到了林夕的急切声音，他紧闭的双眸终于动了动，然后他好像花了好大好大的力气才将沉重的眼皮睁开了一个缝，他近乎涣散的瞳色像回光返照般重新聚焦，然后他看到了双眼通红的林夕。他挣着最后一口气要将怀中的布囊拿出来，可是蛇毒麻痹了他的四肢以及唇舌，他发现自己动弹不了一点，是以他用尽力气直勾勾的锁住林夕的双眸，而后在咽下最后一口气的同时将视线重重的投向自己的胸口，竟是死不瞑目。
这一刻发生在电光火石间，林夕先是被巫医眼中的尖锐吓到后又被他闭眼前的不甘而震感心灵而至于她终于忍不住全身发抖起来，林大舟见她浑身发抖连忙拉她到自己的身边，“林夕你清醒点，看来此地常有毒蛇出没，我们要赶快离开！”
林夕瞪大了眼睛，摇头道：“不行，大舟哥，还没找到血参我们还不能离开！”
林大舟咬牙道：“好，我去前面找血参，你留在这里，不过我们不能在这里逗留太久，至多半刻我们就得走，不管有没有找到血参。”
巫医的尸体还摆在眼前，林夕知道轻重，当下只顾着点头应允再也不敢反驳林大舟的决定。林大舟小心且迅速的往前方的参地而去，林夕呆呆守着巫医的尸体，一时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因为害怕巫医的尸体而发抖还是因为担心林大舟的安危而发抖。
或许是因为巫医最后那一眼太过不甘，林夕想扭头避开都心有余悸，她伸手至巫医的眼前想让他的双眸闭上，可就在这一刹那她却蓦然懂了巫医最后那一眼的意思，他的胸口藏有他死都放心不下的东西，得出这个结论，林夕这才小心翼翼地将手移动到巫医的胸口，她不敢伸手入怀去掏，只轻轻按在他平静的胸口，她心下本就忐忑不安，突然掌心似被什么东西狠狠一顶，她顿时吓得后缩了几步距离。
只见巫医胸口的灰布衫下突然鼓起一个拳头大小的包块，然后一节熟悉的长须从布衫的胸口伸了出来，布衫下的东西很小心它似乎确定外面没有威胁后才又伸出另外几节长须，而仅仅露出的这几节长须正一点一点渗出鲜红的液体。月色皎洁，巫医的灰色的布衫上滴落点点刺目猩红。
林夕虽不知血参的神奇模样但她熟悉普通的人参构造，刚才仅凭露出的几节长须她已能断定八层，直到最后一节参头从布衫下露出的时候，林夕再也忍不住惊呼出声，“血参！”
那血参伤痕累累，参头更是顶着一根左右乱颤的参叶，听到林夕惊呼的叫声，那血参也吓了一跳，它“哎呀！”了一声，竟似人类小童般叫了一声后便高高跳起，晃着一头绿叶急速逃离。
林夕目瞪口呆看着一根参叫出人的声音，更是眼睁睁看着这根参人里人气的拔腿就跑……很快林夕就回过神来，对血参的渴望本能使她飞身越起，张开双手对着血参猛扑而去，同时嘴里大喝道：“哪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