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默示录黑犬

寒风呼啸而过，少女直直地向地面坠落，看起来没有做出丝毫的挣扎，也没有反抗，更没有使用异能。 因为，段瑶的“绝对命令”能力——“rer”，目前特化针对于有知性的生物体，其主要的对象就是人类，而概念性的很多东西并没有那样强的命令效果，比如说她就没办法命令重力或者风将自己托起。 但是没有关系，她还有后备之策。 远远的，她看见那个女巫小姐姐乘着扫帚向自己飞驰过来，但少女却按下了自己腰间的一个按钮。 这是个能让她的紧身衣快速吸入空气而鼓胀起来的秘密开关，完全打开后会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像一个人形气球，不但能增加下坠的阻力，在降落时还能有缓冲的作用。 风快速通过气孔进入段瑶的紧身衣，但少女却发现事态并没有像自己预料的那样，她下坠的速度甚至加快了许多，然后……在某个瞬间，她隔着玻璃与自己的便宜妹妹对视一眼。 那正是段琼臧，在实验室所在的楼层落地窗边，平静而有些压抑不住自得的望着段瑶。 段瑶觉得，自己不是在向丰饶角骑士团总部大楼下面的贫民窟坠落，而是在向海的深渊，向天空的尽头坠落，大片大片如墨色的黑暗包裹住了她，像遮蔽一切的雾气，又像无懈可击的工业级塑料垃圾袋，就连飞驰而来的圣都追不住她，也看不见她。 而段瑶自己，更是已经全然失明，她感觉到了脖子被掐住的窒息感，感觉到了全身手脚被束缚住的紧绷，感觉到了仿佛真空状态下四面八方而来的压力……以及，痛彻心扉的绝望。 她，好像，似乎，有可能，翻车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却一点都不觉得慌张，她甚至觉得有一种虚假的放松与平静感。 是段琼臧的异能……她甚至“无比平静”地做出了这样的判断。 【我亲手杀死了恶毒女配，让她从23层的高楼坠落……然而，等待她的结局将是在临死前的片刻享受无穷无尽的幻象中永无止境的坠落，直到……】 【线路即将提前完成，恭喜宿主！】 带着点喜悦意味的机械音存在似乎又不存在，已经看不见任何东西的段瑶闭上眼睛，喉咙发紧地痛，全身的感官几乎都已经关闭，但却只有嗅觉能闻到死亡到来前的苍白，然而…… 那是一种湿润的，并不是十分好闻，容易让人想到死亡与腐烂的奇异味道，温热带着攻击性，暖暖的并不让人觉得贴心，让人想起明明不甘不愿，但却任由你抚摸着的高冷大狗狗。 那个人，那个男人，他就这样带着这样一种迷离的气味，破开无穷无尽的黑暗，俯身抱住了段瑶，伴随着破空的声音，挥动着羽翼将她带到了虚空之上。 男人一身漆黑，背生着鸦羽似的双翼，头发和眼珠都是那种可以吸收一切光明，一切色彩的极致纯黑，他抱着软软倒在怀里的段瑶，就像是堕天使抱着裹着尸骸布的圣遗物。 段瑶因为惊愕，一时忘了呼吸，直到生理性的极致，才堪堪回神过来，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天台的上方，被这个陌生的男人抱着悬停在空中，下方就是提奥和女巫小姐姐。 “我是李默，主人，您忠诚的黑犬。”男人没有开口，但清凉而淡漠的声音却直接响彻在少女的脑海中，“请您不要姑且暴露身份，也不要将我们的身份直接说明，为了让您心甘情愿的和我们走，我愿意代表大家陪您演一出戏。” “李默会忠实的执行您的计划，完成您的决议，直到您，愿意……愿意成为我们的主人。” “那个女人叫圣，是我们的人，可以信任。”段瑶只不过微微将视线偏向那个女巫小姐姐，李默好像知道她的心思，就如此为她解释道。 “占星馆的观察员，目前不可轻举妄动，请您三思……”而对于提奥，李默则是如此说道，“当然，如果您厌恶他至极，黑犬李默将为您立刻诛杀此人。” 没有杀意，没有恶念，没有欲望。这个男人给段瑶的感觉像是一尊无悲无喜的指令性ai，用更为古老的比喻来说，就像个简约的雕像一样，但令人奇怪的是，少女能感觉到自己可以信任这个人。 是因为突然获救的吊桥效应吗？而是某种更为内心的，发自灵魂本源的冲动？段瑶只觉得可笑至极，自己分明身为异世之魂，怎么可能会是这群人心心念念的罪孽魔女的转世呢？ “您是，在下可以肯定。”李默像拥有读心术一样，由着段瑶的心思说道，然后翩然收回羽翼，缓缓降落到翻了个白眼的女巫小姐身边。 提奥维持着贵族的矜持，并没有出声发问，但他的表情已经可以隐隐透露出困惑和难以置信。 “在下丰饶角骑士团新任团长李默。”男人只是冲面前的假贵

族演了点头，随后示意身边的女巫前进一步，“这位是我的新任副团长，圣。” “接下来关于常规宴会遇袭一案，将由我和我的部下们全权负责。”李默甚至把少女抱得更紧了一些，“段瑶小姐乃是此案的重要证人，我们需要她协助调查，还请提奥大人姑且不要轻举妄动。” “她是我的，你们有什么资格让她协助调查？！”提奥冷笑一声，然而李默却只是不卑不亢的回应到，“如果，您希望向【大秩序】发起叛逆……可以来试着夺走段瑶小姐。” 提奥变了变脸色，【大秩序】，这个世界明面上用来维持，粉饰太平的规则，这个世界几乎已经没有国家这一形式存在的现在，像丰饶角骑士团这种执法机构的合法性全依赖于所谓的【大秩序／great rer】，即便是占星馆这样的中立机构，有时候也得向【大秩序】屈服，毕竟要做做样子，否则这个社会真的会全然崩溃。 “她只是我最微不足道的收藏品而已，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和【大秩序】挂钩……但是，”提奥严厉地看了段瑶一眼，少女也适当瑟缩了一下，“她是属于我的，希望你们能明白这一点。” “裁决之后，自有定夺。”李默微微躬身，他还是抱着段瑶，但却做出了送客的姿态。 待占星馆的观察员离开之后，天台上的三人终于松了口气，虽然准确的说只有段瑶和圣两人有轻松的感觉，李默一直是古井无波的样子。 三人默契地没有提什么魔女之家，也没有提罪孽魔女的转世……反倒是圣又翻了个白眼，“你抱够了没有？！” 此话一出，段瑶有些不自在，想要从李默的怀里挣脱开，后者见少女挣扎的厉害，也便随了她的意。 “请您暂时不要回到段家，接受丰饶角骑士团的调查。”李默极为公事公办地开口，好像他真的是丰饶角骑士团的真正团长。 段瑶默然不语，至少明面上来说她是不能讲话的，但还是流露出怀疑的姿态，李默冲她点了点头，发布了一则只有丰饶角骑士团团长才有权限的小范围全域广播，将自己及另外两人的聘发布了出来。 确实是真货……段瑶听过广播后心想。 其实就连圣都有些讶异，不过她自然是没有表露出来的。 “姐姐！”段琼臧非常及时的来到天台，后面还跟着三位她的护花使者，只见少女又惊又喜，“姐姐，你还活着！” “段琼臧小姐。”不知道是不是李默给女巫小姐姐发布了加密联络，圣在少女开始表演之前就开口道，“非常抱歉打扰你们两姐妹的感人重逢，但现在的情况是两位都要接受我们骑士团的调查。” 段琼臧的表情明显僵住了，想来她也收到了广播，知道了面前两人的身份都是货真价实的。 “除了宴会遇袭之事外，我们还得调查今夜总部大楼的骚乱……”圣故作叹息，“没想到我们刚从「卡冈杜亚」来，还没正式接手就遇到这样的事。” 「卡冈杜亚」——巨人之城，东部联盟的第二大城市，是大都会体量的四五倍，段琼臧的表情更加僵硬了。 “是的，我正要告诉两位大人……李谭副团他长……”少女像是刚刚想起来一样，露出恰到好处的悲伤表情，“刚刚奇妙地死去了……” “这里很危险，我想带我那可怜的姐姐回家……”少女流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好像不满足她的小小心愿，就是十恶不赦的罪人一样。 圣作为其实并不爱说话的李默的唯一指定发言人，自然是不会被段琼臧的小把戏骗到，只见她扬了扬定制的假眉毛，“不好意思，在初步结果报告正式出现之前，两位我们都要留在这个地方。” “是的，您，段琼臧小姐，也得接受调查……”女巫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扑面而来的恶意少女整个人都起了鸡皮疙瘩。 【线路完成！线路完成！线路完成！】 【报错！叮咚！报错！完成度下降！报错！】 伴随着两位少女都惊愕着的复杂内心活动，今夜终于结束，远处的天际露出了鱼肚白，暗淡的阳光终于再一次普照大都会这充满阴脏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