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风正兮书正怡

有些人你看一眼便会记得一辈子，有些人一句话就能让你结交一辈子。

那年，少年陈新第一次见到她并不觉得惊艳，那时候几个漂亮女生经常一起，少年见到她也不会有特别印象。开学时期大家都混班，一星期后开始分班，少女分到了一班，便很少再见到了，有时就是下课时间偶尔看到一眼。

印象最深的还是初二，晚自习下课时少年路过一班，窗外往里看时，少女正托腮发呆。班级里几个女生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一个老师正坐在椅子上看着她们，而名叫玉兰的少女顾自托腮凝望，所有喧嚣与她无关，那一眼，少年便终身难忘。

少年第一次知道什么是“遗世而独立”。

也正是那一眼，加上后来的流言，意难平的少年便把这一幕印在心里，心疼整整三十年。

而名叫道赐的少年，是陈新堂哥的表弟。第一次见他是在小学时期，五年级的时候，农村学校之间的交流都是靠信件，而那时信件想快速来往便只能让学生去送达。

两个学校之间的学生积怨已久，前几届的学长经常会和来送信的他校学生产生摩擦，一来二去便是约群架。因为下手没轻没重便结怨了，后来怨气遗传，一直到了少年这一届，提倡讲明礼貌，同学们都没有那么急脾气了，持续了好几届的恩怨情仇都有些偃旗息鼓的味道。

有一天道赐和几个同学一起送信，不知道怎么回事，与同宗的几个本校学生发生摩擦，大家追到班里来。而道赐面对几个本校学生却怡然不惧，堵着班级门口争论。最后虽然一方退缩没有打起来，但那次道赐仗义的样子却一直记得。

后来在初中开学时期，食堂的一次遭遇便让两个少年正式认识了。那是初一下学期，一些放弃自己的刺头学生开始摆烂，经常去食堂偷餐吃。下午放学陈新照常去食堂取餐，结果一直找不到自己的餐盒。觉得不妙的他转身就往高年级宿舍跑，刚好遇到一个刺头学生吃完去扔餐盒，被抓了现行的刺头恼羞成怒与陈新推搡了起来。几个男生吓得都有躲开了，只有道赐见到了马上护着他，与那刺头据理力争。后来刺头气势被压下去了，赔了一块钱让陈新去吃面。

这次之后，两人成了朋友，之后的两年里，两人无话不说。直到道赐19岁时病重，18岁的陈新给他推拿，陪着聊了一夜。住院的时候，他还以为只要在医院了就能把病治好，直到此时，两个青年才明白什么是生离死别。道赐走的那天他没去，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之后的二十年里，他每次清明节都会写一段悼词。有些人走了，却把悲伤永远留在人间。

想太多便迷迷糊糊睡着了，第二天周一早晨天刚蒙蒙亮便起来，先洗漱好再拿着饭盒和牙杯把早餐准备好拿去食堂，食堂阿姨会放一起煮粥。

和几个早起的同学，到下操场去绕圈。操场已经有学姐在打羽毛球了，还有一些学霸正捧着从右边的茶园往山顶上慢慢走，一边背单词一边做一些基础拉伸动作，右边上去山顶左边下来到食堂，刚好可以吃早餐。

大家打着招呼，一圈一圈慢跑，有些学长已经往校外跑去了，他们会经过水往两公里外的村子跑去然后再返回。

陈新突然眼睛一亮，记忆中的一个身影慢慢的开始做拉伸动作。是一个女老师，不出意外是新生的语老师，而且还是二班班主任。宽松的运动服掩盖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只剩下白皙的脖子暴露在空气中。青春靓丽的脸上还有些许婴儿肥，一头乌黑的头发扎成马尾随着动作左右甩动。永远都是微笑的嘴角，让人看一眼就觉得很舒服的眼睛，温柔、知性、亲和、还有善良，是周围老师与学生对她的评价。

“老师好！”，与几个二年级学姐并排跑过，转头对她问好。

“同学好！”她转头微笑，轻轻点了点头。

少年心里暗暗开心，记忆里第一次私下里聊天是在三年级，那时候腼腆羞涩，也是答非所问，于是遗憾了三十年。

旁边的学姐拍了拍他的肩膀“可以哈学弟，胆子不小！”

少年翻了个白眼“和老师打个招呼而已，怎么学姐打翻醋坛子呢！”少年转头对着学姐努努嘴“天啦，学姐不会是喜欢我吧！昨天你可是一直看我大杀四方来着！”

“要死了啦，小屁孩。”学姐嗔怒着，追上来要拧他耳朵“毛都没长齐就敢调戏学姐，看我把你挂旗杆上去！”

少年侧步躲开，转身快速倒走，对着学姐做了个鬼脸哈哈大笑着跑掉了。一群学姐纷纷调笑起来，那个学姐气得在原地跺脚，心一横，叉着腰站原地等那小子，一定要抓住他。

跑了一圈，几个学姐把陈新护在中间躲过了那个学姐的九阴白骨爪，第二圈他躲在老师右手边对着学姐做鬼脸吐舌头。学姐拿他没辙就只好作罢不理他。

少年却慌了，跑到学姐旁边各种赔不是，学姐就是拉着脸不理他。

他只能觍着脸说:“美女我错了，晚上请你看电影赔罪啊！”学姐明显眼睛一亮，不过还是端着，一副爱理不理的。

“再加一包瓜子啊，不行我走了哈！”少年看了看学姐的脸，转身就要跑。学姐一把揪住他耳朵，嘿嘿嘿嘿的笑……

看着玩闹的学生，叫素芳的老师可能是想到了学生时期，甜甜的笑着，明媚的朝阳都略逊了几分颜色。

少年终究是没有躲过揪耳朵，还赔上晚上的三张电影票，两包瓜子才作罢。一群学姐哈哈的笑着，跑回宿舍洗漱去了。

少年和几个同学陪着老师跑了几圈，看着差不多了便和老师挥了挥手，结束了晨跑。

洗个头发擦了身子，端着洗脸盆就去食堂打粥。和几个小队成员打着招呼，各自端着早餐回宿舍三两下吃完，洗了餐具再把大米和黄豆盛到饭盒和牙杯里，带到食堂淘洗加入适量清水，放到排开的蒸箱里，便准备新学期的第一节课了。

其实第一节课只是发新本，不过对于大家来说都是很新奇的。老师进教室先自我介绍一下，然后交代了一些新学期的注意事项，便让班上的男生跟着一起到籍室去领本。看着各种散发着墨香的籍发下来，同学们既兴奋亦是紧张，前后左右交头接耳，因为今天重新调整班级，一部分同学有些迷茫。

而陈新有点傻了，怎么是现在就开始调班，不是一个星期之后吗？

发好了课本，新年级的各科老师们便陆续亮相，自我介绍是不可少的，有的老师会说一些鼓励的话，然后去下一班。有的老师则是着重讲了自己学科应该注意什么，然后让同学们遇到难题多找老师询问，大家共同进步提高学习成绩。

“同学们都认识了所有的老师，那么我也先自我介绍一下。”悦耳的声音响起，大家安静下来，看着年轻漂亮的老师目不转睛。“我姓陈，耳东陈，是你们的语老师，也是你们的班主任。当然，是临时班主任，因为同学们的班级还会调整。”老师抬手压了压“大家不要紧张，我们班级调整不会分成绩好坏去调整，我们只是希望每个班都有一部分成绩比较好的同学去带动影响学习一般的同学，让大家共同进步一起提高大家的成绩。”老师顿了顿，捋了捋耳鬓边一缕调皮的青丝，可能是第一次忽悠大家，耳根有点红，有点婴儿肥的白皙脸蛋渐渐变得红润“希望同学们继续努力，有困难来找老师，我们一起解决问题。好的谢谢大家！”

老师匆匆结束讲话，因为明显有些紧张，可能连背诵好的演讲稿内容都忘了。

陈新赶紧低头，感觉她有点恼怒，因为她瞪了一眼自己，也许是感受到自己肆无忌惮的眼光。

少年有点后悔了，第一节课就给了老师不好的记忆……

少年有些恼了:“大叔你怎么这样，我好不容易才让她有个好印象，你一下就给毁掉！你不要再出来了，再出来全校都让你得罪光了。怎么不见你想些成年以后的东西，老是来回忆少年时代……！”

少年脑子里吧啦吧啦的，是真的生气了。

“成年时代有什么好回忆的，只有少年时代才最纯真啊，所以才最让人怀念。”

人心兮兮，纯真依依，其利朗朗，其情苍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