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暗中撮合
听完林平之三人的讲述，王元霸父子沉思不语，他们对劳德诺绝对信任，而对令狐冲多少心存不满，暗自觉得王家骏兄弟的猜测也有几分道理。劳德诺却是气不打一处来，冷冷地说道：“林师弟，你可还记得这辟邪剑谱已害死了多少人？”
林平之见劳德诺脸色不对，心头一紧，老实答道：“福威镖局和青城派各有三十多人因之丧命。”劳德诺点了点头，问道：“若是有人传出一句：王家从华山弟子身上搜出一本辟邪剑谱，你觉得会发生什么事？”
此言一出，王家众人无不大惊失色，便是王元霸也冒出一身冷汗。王仲强不由分说，上前抡出两个大逼兜，将王家骏和王家驹扇倒在地，怒骂道：“华山派有多少高明武功，怎会觊觎别派剑法，这分明是一本曲谱，傻子都能看出，偏偏你们两个王八蛋自作聪明说是剑谱，真是愚不可及，还不快快向令狐贤侄道歉！”
王家骏和王家驹很少见自己父亲如此暴怒，不敢多说半句，赶忙爬起来走到令狐冲身前躬身道歉，令狐冲却梗着脖子不予理睬。王元霸父子心知此事若不分说清楚，王家必遭大祸，均焦急的朝劳德诺看去。
劳德诺毕竟老于世故，不会像令狐冲那样任性而为，见火候差不多了，走到王家骏和王家驹身前，将二人扶起，说道：“年轻人涉世不深，难免自以为是，你们以后说话办事还需加倍谨慎，思虑周全才是。”随后又从王家骏手中接过所谓的辟邪剑谱，继续说道：“当初我们师兄弟二人和林总镖头一同前往林家老宅，取到辟邪剑谱后马上就交给青城派的余掌门，前后不过一顿饭的功夫，那剑谱从未离开我三人的视线，绝对无人偷录副本，更无可能偷偷背下。至于这本册子，乃是前不久衡山派刘正风师叔送我的曲谱，其中抄录了几首他最喜欢的乐曲，府上若有人通晓音律，可请来查验。”
王元霸清楚这种事越是遮掩越容易流出谣言，如不彻底澄清必留祸患，于是赶紧说道：“我记得账房的易师爷会吹箫，快叫他来看看。”
王伯奋应了一声飞身而出，不一会儿就架着一个瘦小的老头跑了回来，劳德诺客气了两句便将曲谱递过，易师爷已知道叫他前来所为何事，当即接过曲谱认真翻看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易师爷仍沉溺其中，王仲强却早已按捺不住，问道：“易师爷，这可是一本曲谱？”
易师爷缓过神来，答道：“这个自然，只是……有几支曲子非同寻常，有些地方似乎不合乐理，只怕琴箫演奏不出。”王家众人闻言心头一颤，险些晕倒。
劳德诺笑道：“这位师爷，此中的曲子我都听人演奏过，他们还教了我几天，可惜我笨得很，还没学会。”
易师爷想了想，又道：“晚生见识有限，确有高士让人望尘莫及。对了，东城的绿竹翁说不定能够奏出。”
王元霸闻言一怔，说道：“那绿竹翁不是个篾匠吗？不过他确实有些古怪……易师爷，你快将他请过府来。”易师爷忙道：“东家，这位绿竹翁脾气怪得很，晚生虽说认识他，却请不动他。”
劳德诺道：“这等高人自不会召之即来，左右无事，不如咱们便登门拜访一下。”王元霸松了口气，赶忙应下，让易师爷头前带路，众人一同往东城而去。
绿竹翁的住处距离王家并不算远，一行人走了三四里路，便来到绿竹巷的西口。只见这巷子又窄又长，走到尽头，是一处大宅，越过高墙隐约可见一片竹林。
此时正值午后，四下悄无声息，院中忽然传出叮咚琴声，让人更觉清静，和外面喧嚣的洛阳城宛若两个世界。
岳灵珊听得陶醉，小声说道：“这位绿竹翁果然是位高人呀。”话音刚落，琴声中断，院中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贵客光临，不知有何见教？”
易师爷大声道：“竹翁，我是小易，有本奇怪的曲谱，想请您老人家法眼品鉴。”绿竹翁回道：“嘿嘿，可太瞧得起我这个老篾匠了。” 王元霸见易师爷不报己方名号，心下不满，朗声说道：“华山派劳大侠、洛阳王元霸特来拜见高人，还望一见。”
院内静了一会儿，只听绿竹翁说道：“劳大侠光临寒舍，小老儿不胜欣喜，院门没锁，快快请进……同行之人也一起进来吧。”王家众人听了不禁来气，但急于澄清事实，也不敢多言，老老实实跟着劳德诺走入院内。
一进院门，便见大片竹林疏密错落，犹如迷宫，一个身形佝偻的老翁从中走出，想必便是那绿竹翁了。劳德诺赶紧行礼道：“在下劳德诺，冒昧来访，扰了前辈雅兴，万望恕罪。”
绿竹翁笑道：“劳大侠客气了，请来喝杯热茶吧。”说罢也不理会旁人，便往林中走去。
众人紧随其后，在竹林中拐了几下，来到一片空场，约有两丈见方，正中摆了一张小桌，桌旁有两个小凳，皆由竹条编成，甚是精致。绿竹翁弓着腰倒了两杯茶水，一股淡淡的香气慢慢散开。
劳德诺不好推辞，便和绿竹翁一同坐下品起茶来。他刚抿了一口，便觉一阵清凉沁入心脾，忍不住赞道：“好茶！好茶啊！”绿竹翁笑道：“这是老朽自制的竹叶茶，可清心静气、消热解毒。”劳德诺又抿了几口，更觉回味无穷，又细问起这竹叶茶的制作方法，如此一来却急坏了王元霸等人。
聊完了茶叶，劳德诺掏出曲谱，说道“前辈，请您老看看，这到底是不是一本曲谱？里面的曲子可能演奏出来？”
绿竹翁笑呵呵地接过去看了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方才说道：“这曲谱与众不同，有两处我也不甚明白，还请劳大侠稍待，容我去请教一下姑姑。”劳德诺自无不可，其他人却大为惊奇，这绿竹翁看样子至少也有七十多岁，想不到他竟然还有姑姑。
绿竹翁拿着曲谱走入竹林，过了一会儿便听到他和一个女子低声说话，又过了片刻，忽然响起一阵清澈悦耳的琴声，时而轻松欢快，时而慷慨激昂，其中有几处琴弦似乎就要绷断，但很快又化险为夷，缓缓归于平静。
一曲奏罢，余音尚在林中回荡，又响起一阵古朴凄清的箫声，如空谷鹰啼，似风扶山岗，又仿佛一个老妇人在低声吟唱她的一生，无悲无喜，无爱无恨。
在场众人无不听得心驰神摇，如痴如醉，唯有劳德诺稍觉遗憾：“若只论演奏技艺，这位任大小姐并不输于刘正风和曲洋，但她终究太过年轻，人生阅历有所不足，曲中的意境多少还是差了一点。”
两曲奏完，劳德诺朗声赞道：“这位婆婆琴箫俱皆精通，当真神乎其技，我等有幸聆听高人雅音，实乃莫大缘分，多谢二位前辈了。”话音刚落，绿竹翁拿着曲谱走了出来，说道：“小老儿可不敢当，不过我姑姑的琴箫之技确可谓出神入化。”
令狐冲在旁叹道：“怪不得这位婆婆如此高寿，这等意境非超凡脱俗之人不能奏出。”王元霸等人终于放下心来，也跟着赞了两句。
劳德诺瞥了眼令狐冲，又说道：“竹翁前辈，晚辈还有个不情之请，说出来万望勿怪。”绿竹翁笑呵呵地道：“劳大侠有何吩咐但说无妨。”
劳德诺伸手比向令狐冲，说道：“这是我大师兄令狐冲，不久前他身受内伤，无药可治，我们正准备去往少林寺求医，现下却不得不在洛阳多耽搁几天。今日闻得仙曲，倍感心神宁静，我大师兄若能多来聆听，对他内伤大有益处，就怕太过打搅二位。”
绿竹翁面露难色，正犹豫间，传来那位婆婆的声音：“此事易耳，劳大侠师兄弟可随时来此。”劳德诺赶紧回道：“多谢婆婆，多谢竹翁前辈，在下感激不尽。”令狐冲闻言甚喜，也跟着连连称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