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飞鱼服 绣春刀(第1/2 页)
李同知带着一众同僚，进了运司衙门，邢二舅爷带着一干老吏都来迎接，李同知道：“怎么都在这里？”
邢二舅爷说：“没大人给我们带头，今天这衙门开了也是白开，我们来了也是白来不是？”
李同知一笑，骂道：“那也不该让正堂官久等。”
众吏都道：“是，是，是我等不是。”
却就都跟在他的后面，一起上了正堂。一群人拥簇而进，却见孟学礼坐在那里，堂上只三五个老吏，一个积年老判官和两个持重的知事，跟前呼后拥的李同知相比，这场面真是好生冷清。
李同知便带着众同僚一起给正堂官行了个礼，然后道：“都坐吧。”
本来这运司衙门里头，孟学礼才是正堂官，他同知只是个副手，换作正常的情况下，一个衙门里副手总是最没存在感的，正堂官强势的情况下同知甚至会连比他低几级的判官都不如，但这时孟学礼没开口，却是众官品级高的闻言而坐，当然品级低的和众吏仍然只有站着。
孟学礼冷眼而观，就像什么都没看见，也不说话。
堂上的氛围静默得有些吓人，众人就都将眼睛看向李同知。
李同知道：“运使大人，五日前你一意孤行要封衙，连盐也不给支了，把整个晋南闹得人心惶惶。如今五日已过，衙门重开，大家想必该冷静的也都冷静了，接下来这事还是要好好议一议，莫要使事情弄得无法收手。”
孟学礼冷冷道：“议什么？”
李同知以退为进，说道：“五日前下官一时火上头，说话有些不对的地方，在此先向运使大人告罪。”他说着站起身来，行了一礼，他与孟学礼品级相去不远，又是正副手的关系，这样说这样做已经算是当众低头了。
衙门内众官吏大多数都纷纷点头，心想：“同知老爷，毕竟能顾全大局。”
杨副使也说道：“咱们都是盐业一脉，身在盐运司，有些意见出入也是在所难免，都是同僚，往后还有好长的日子要相处呢，孟大人，李大人已经认了错，不如这事咱们就过去吧？如何？”
好几个官员都道：“正是，正是，咱们正该一团和气，才是正道。”
邢二舅爷也帮口说：“没错没错，往后大家一起办差，盐户们若有孝敬，这第一个得孝敬的，还得是运使老爷。”
今日开衙，官吏全都算准了时辰才到，不算违了规矩，却将先到的正堂官晾在这里，这是立威，也是要告诉孟学礼：这个运司衙门，你老儿一个人说了不算！
然而此时李同知又刻意地自陈有错，这算是给足了孟学礼下台阶了，邢二舅爷那句话尤其露骨，简直是挑明了：只要孟学礼肯退让，那么以后大家就一起发财，而且你的那份仍然是最大的。
到了这份上，若是换了一个人，兴许就这么被迫妥协了，往后真个“一团和气”起来。
不料孟学礼却冷冷道：“既然是他错了，那说明是老夫对了。既然老夫的新政是对的，那还有什么好议的？”
几个老吏闻言都是一惊：这是不打算善了了！
李同知一听这话，更是心头火起，给你个台阶你不下，真打算闹个鱼死网破么？他眼看退让无用，不由得冷笑了起来，说道：“孟大人这样说，那是仍然要一意孤行，完全不将满运司衙门的逆耳忠言，还有满晋南城的百姓福祉放在心上了。”
孟学礼冷冷道：“这满运司衙门，哪来什么逆耳忠言？不过是一衙门的蝇营狗苟！新政推行，是可能会有部分人利益受损，然而最后得益的，却是整个大明天下！”
这两句话，第一句就把整个衙门的人都给得罪透了，一众官吏纷纷侧目，邢二舅爷就趴了下来，哭道：“运使老爷，您说这话，是让我们满衙门的官吏，全都无地自容啊！”
孟学礼指着他道：“既然知道自己无地自容，那你还开什么口，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么！”
毕竟官吏有别，一个是连品级都没有的浊吏，一个是堂堂从三品正堂官，邢二舅爷被孟学礼当面辱骂也不管回嘴。
李同知道：“他虽然是个吏，毕竟也是在运司衙门行走了一辈子的忠实老吏，运使大人这样辱骂，也不怕冷了人心？”
孟学礼道：“你也知道他是一个吏，都转运使正与同知说话，他也敢从中插嘴，这样的奸猾之徒，何来的忠？何来的实？莫非这就是河东都转运盐使司的规矩？还是说，这就是前任盐运使卸任之后，你李同知新订的新规矩？”
李同知怒道：“孟大人！脏水也不是你这样泼的！”
“好！”孟学礼道：“咱们也不互相指责了，我如今只问，盐业新政的事情，你是配合还是不配合？”
“此非新政！”李同知道：“乃是苛政！”
“是否苛政，你说了不算。”孟学礼道：“上有天子做主、中有内阁审议、下有我这个盐运衙门的正堂官执行。革改盐政、复兴开中，乃是上下一意之事，如今要推行革改的第一步，就被你屡屡阻挠。李正年我问你，你到底是何居心？”
李同知道：“天子与内阁，远在京师，不知个中情况，我们就在地方，深知情弊，自然要将下情上陈。”
“你上陈了。”孟学礼道：“老夫也退让了。”
他顿了一顿，才继续说道：“这第一次，老夫说要全面复兴开中法，你们反对，老夫考虑到事情不能变得太急，于是老夫退让了，有没有？这第二次，老夫已经妥协，答应只先调整开中票与折色票的支盐顺序，结果你们又反对！好！本着相忍为国之意，老夫再退一步，这第三次，老夫也不全压着折色票了，只是要求今年开中票的支盐量要过半以上，这是老夫再三退让了，然后你们是怎么做的？上下勾结，阳奉阴违，十天下来，来支盐的十张票引里面，开中票十中无一。你们用上了这般阴谋诡计，如此阻挠老夫推行新政，用心之阴毒龌龊，不问可知！”
“孟大人这话，这话可将人冤枉死了！”李同知道：“只因开中久废，晋南满城，已无多少开中票，既然没有多少开中票候支，却让底下的人去哪里寻得票来支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