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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七十九章 推敲(第1/2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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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塔寺坐落于唐剌山上,自山腰处算起,向上直达山顶,都属于八塔寺的范畴。据说这八塔寺是由第一代司徒活佛在世时修建,前后共修了三十四年方才初具规模,现在大越国民看到的八塔寺,是经历了第二代、第三代活佛之后完全建好的样子,后代僧佛也多有建设,也不过是一亭一径这样细微的动作而已,与之前动辄土木的盛景早已不能同日而语。

八塔寺的寺名源于寺中八座八宝如意塔,里面所葬是初代司徒活佛与他的七位亲传弟子的肉身,之后各代活佛虽然也在寺中筑塔埋葬,慢慢地有了九塔、十塔,可是这寺名却仍然以“八塔”而名。

除了这八宝如意塔,寺中还有经堂、花寺、宝殿、僧舍等,整座寺占地千亩,不但是大越国最大的一座寺院,即便是算上北狄、中原地区,也是一顶一的世间大寺。

花恨柳与雨晴公主刚一到山脚下,便有僧人等着迎接了。对于这番待遇,花恨柳并不觉得惊讶,毕竟之前时他已经与言恕相约好要来这里看看,无论是他算巧了这一天也好,还是早就吩咐人在这里等也好,最受用的大概也便是乘僧辇、受佛礼了吧。

关于花恨柳乘坐僧辇等事,旁人看上去或许觉得这是对佛不敬,不过他们却都忘了一件事,那便是花恨柳的身份可不是一个纯粹的礼佛者——实际上,若是问他对佛信多少,他或许还会说“一个字儿也不信”这种在僧徒们听来大逆不道的话——他之所以心安理得地乘上了僧辇,是因为他知道,言恕这般做法,不是敬他自己,而是敬他的身份——愁先生。

这也是为何花恨柳坐到了半途时候便坚持不坐的原因了,一来对方有敬意,他作为“愁先生”自然不能拂却,所以别人敬他他也要回敬;二来他自己有着“愁先生”的身份“享受”着这方待遇,可是雨晴公主却没有这待遇——莫说来的是雨晴公主,普天之下有这种待遇的,或许也就仅仅一个“愁先生”罢了。

所以,于公于私,他终究还是坚持着从僧辇上下了来,步行着与沿途来自各处的僧众们一道,一步步地往山上攀行。

好在这沿途之中修建了不少供人休息的亭子,有的地方还供有热茶、暖炉,虽然谈不上挡风,可是一群人围坐在一处坐下时,也是暖和很多。

花恨柳也在中间歇了两次,令他感到纳闷的是,这群人围坐在一处时却很少交流什么,即便是说话也几乎只是向身旁的人低声说些什么,耳力如他般敏锐,听起来时若是不集中精力,也难以听清对方讲了什么。

这在平日里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然而,既然花恨柳确确实实地遇到了这种情况,那也只能说明一件事:对方在说出这话的时候便没有讲话说得清楚,所以无论花恨柳的听力再怎么好,那些从他人嘴里说不出模糊的话到了他的耳朵里也一样无法自己“补充完整”那模糊的部分。

“这些人为何说话时都……”一旁的雨晴公主也有这番疑问,不过与花恨柳不同的是,她是公主的身份,即便是在这修佛之地,对于皇室的尊重却仍然是存在的,问起话来时也比花恨柳要直接很多。

此时她所问便是负责迎接他二人的一名僧人,从一路上的言行来看,与另外的六名僧人相比,这一位的地位在众僧之中应是最高的。

“这是僧众们向活佛表达敬意的一种方式。”他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不过笑起来时却有着高于正常人的恬静,雨晴公主问完这话,他当即便明白对方是想表达什么,虽然有打断客人说话的举动在,却不知为何让人觉得他这番举动并没有什么不妥,尤其是雨晴公主自己,经他一打断反而觉得舒心很多,似乎因着他结果自己的话茬,反倒是令她省下不少口舌的工夫。

“这是什么敬意?”花恨柳听了他的话,又向路边的众人看了几眼不解道。

“活佛的名讳……二位想来是知道的……”见花恨柳有疑问,这年轻僧人微微仰头向那山顶之处凝视了一番之后才回应道。花恨柳注意到,当这僧人抬头向山顶望去时,其余的僧人乃至一直垂头登山的信众竟也像是得到了某种信号一般,同样向着那山顶之处抬头,凝望,静气,眼眸之中所折射出来的敬意看不出丝毫的作态,而那凝望之后的神情,更是像沐浴于阳光之下的发自内心的舒畅。

真可怕。

花恨柳心中首先反应过来后想到的话竟然是这样一句。

当他回过神来时也不禁为自己的这一想法感到震惊,而当他的眼睛与雨晴公主的目光对视时,一瞬间他们便彼此明白对方所想与自己心中所想,竟然是一样的。

真可怕!

不过,一瞬之后他的神色便恢复了正常,回想着方才这僧人说过的话,疑问道:“这与活佛的法号有什么关系嘛?”

“自然有关系。”那僧人轻轻点头,“恕者,如心;心存敬意,言语之上更要从心而行了。”

他这番话便是将“言恕”二字拆开来解释了,只不过在花恨柳听来这番解释虽然通透,却不该是这僧人该说的话。原因为何?自然是因为“恕者如心”这话,无论怎么看都像是儒生的说教直言,与他所修的佛法却没有半分的关系。

聪明如花恨柳,自然不会将这番疑问问出来,而雨晴公主虽然同样聪明,心思却要单纯了许多,轻笑一声引得僧人注目后才问道:“大师所言倒像是中原人教先生教写字的,与您平日所修习的佛法却不知道有什么相通之处呢?”

“小僧也不知道。”经雨晴公主一问,这僧人反倒是微红了脸垂下头去,许久之后才抬起头来说道:“下山之时活佛就曾叮嘱如此回答,至于为何却不知道。”

“你是说言恕……活佛早就料到了我们会这样问?”花恨柳心中惊讶,一时不察竟然直接提高了声音将言恕的名字说了出来,本以为周围人听到之后会对自己怒目,不过周围之人却都当是没有听到一般,该休息的继续坐在亭下休息,该向上攀行的也并未因此而放慢了脚步,确定确实没有人对她的话不满之后,花恨柳这才放下心来向那年轻僧人问道。

“虽然并不完全一致,却也差不多少……”说道这里,这僧人又解释道:“方才已说这是信众们自发的,所以遵从不遵从也都是各自内心之实,您倒是不必担心这些虔诚的信众会有什么不满。”

经僧人一说,花恨柳反而觉得有些尴尬了,好在雨晴公主这时出来解围,笑道:“此时活佛是言恕,大家便不说话了,若是将来有个活佛叫‘闭上眼’,那这群人上山的时候岂不是要循着绳子才能上去了?”

天下自然不会有名为“闭上眼”的活佛,雨晴公主这话也不过是一句解围之话,只不过因为她平日很少说出这样的话,此时才显得稍有奇怪罢了。

“小僧法号,即为‘未明’……”雨晴公主话音刚落,那僧人一脸怪异地看着她,迟疑着将自己的法号说了出来。

闭上眼便是天黑,天黑便是天未明。

一时间,便是连花恨柳也不禁开始想这是不是老天要借雨晴公主的嘴将这八塔寺的下任司徒活佛的人选指出来了。

好在众人都不想在围绕着这话题继续说下去,各自打了个哈哈,便如同生人一般,循着前面似断非断的人潮,一点点沉默着向山顶上赶。

到了山顶时天色已经渐暗,这名为“未明”的僧人将花恨柳与雨晴公主安置在相邻的两间客房后便退了去,而在有人将算是晚膳的咸菜、粥饭送来之后,一直到入夜都再不见有人来。

言恕更是不知道去了哪里,抑或是有什么事情忙得脱不开身来,迟迟不见现身。

正当花恨柳不打算等下去转而要去睡觉时,从雨晴公主的房中出来刚一进自己的客房,却被那屋中端坐的僧人吓了一跳。

不过,这也只是一愣神的工夫,转瞬之后他便适应了过来,走上前去向那僧人道:“来了多久了?”

“刚刚坐下。”这名僧人自然便是言恕了。只不过花恨柳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因为这月色的原因,言恕看上去要比在熙州时显得更加苍白了许多,唯一与那时无异的大抵也就只有他那双平静的眼睛了。自白胜死后他的眼神便一直是这样平和,此时见花恨柳回来,也是一样平和,并无半点见到故交时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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