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玉爵
凉王苏异眼中闪耀着兴奋与喜悦的光芒,连连赞叹道:“将军真乃虚怀若谷,令人敬佩!”
就在这时,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突然泪流满面,失声痛哭起来。他的哭声如同打开了情感的闸门,瞬间引发了连锁反应。盛阳城的百姓们仿佛被这股悲伤的情绪所感染,纷纷跪倒在广场周边,抱头痛哭。甚至连国王仪仗的侍卫们,此刻也忍不住偷偷抹去眼角的泪水。
凉王苏异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哭声,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心中疑惑不已。这又是哭又是笑的,究竟是何意啊?
就在这时,秋云丰走到凉王苏异面前,低声解释道:“大王,百姓们这是喜极而泣啊!自夜星山战败以来,我军屡遭挫败,家家户户都饱受失亲之痛。如今大将军一战雪耻,扬眉吐气,我凉人终于可以不用再惧怕乾国的威胁了。”
凉王苏异闻言点头称是,心中却依然有些难以理解这深重的情感。毕竟作为高高在上的王者,他所思考的,更多的是如何稳固自己的王位。
当夜幕降临,凉王城内灯火辉煌,凉王苏异与王后在城中举行了盛大的庆功宴会。
此次宴会邀请了众多武百官,其中自然包括了李与苏婵二人。
李内心为陆生的辉煌成就感到高兴,但同时却也有着一丝难以名状的不安。他深知,尽管陆生一直保持着谦逊,不敢抢功,但全城百姓对他的拥戴却是无法掩盖的事实。那句“功高震主者,身危”的古训,在他的心中回荡不已。
宴会的气氛热烈而欢快,凉王苏异坐在高高的王座上,满脸得意之色。他举起酒杯,高声说道:“今日大宴群臣,寡人心中不胜欣喜。胡安虽然勇猛如虎,但在陆将军面前却如同病猫一般。有了陆将军这样的打虎名将,我凉国自然是高枕无忧了!”说完,他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整个大殿都回荡着他的笑声。
陆生闻言,赶紧起身向凉王行礼,然后恭敬地说道:“陛下过誉了。臣闻兵者,国之利器也。所以能够击败胡安,全赖大王英明指挥,臣及将士们只是大王手中的棍棒,听从大王的号令行事而已。”
陆生的话音刚落,大殿内便陷入了一片短暂的沉寂。众人都在回味着陆生的话语,片刻之后,有人率先叫好起来:“对!大王指挥得当,知人善任呐!”随后,大殿内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附和之声。
凉王苏异听了更加高兴得不能自制,他大声对身边的刘居道:“快请玉爵来,赐酒!”
不一会儿,刘居小心翼翼地捧来一个装饰华美的木盒,上面镶嵌着精致的金银纹路,显得尤为尊贵。
凉王苏异亲手揭开木盒,露出其中一只玉爵。那玉爵由整块无瑕美玉雕琢而成,晶莹剔透,光泽流转间仿佛蕴含着天地精华。若是用此玉爵品尝美酒,冬日可保酒温如春,夏日则清凉入心,实乃稀世珍宝。
凉王苏异目光熠熠地注视着玉爵,随即高声唤道:“韩仓,替寡人赐酒!”
宠臣韩仓闻声,脸上露出喜色,疾步上前应道:“臣遵旨!”他双手恭敬地捧起那只玉爵,凉王苏异则拿起一旁的金酒勺,缓缓斟满了一爵酒液。酒香四溢,沁人心脾。
“这第一爵酒,自然要敬给此次大战的首功之臣——陆大将军!”凉王苏异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
韩仓捧着玉爵,满脸堆笑地走到陆生座前,单膝跪地,将玉爵高高举起:“陆将军,请!”
然而陆生却并未伸手去接那玉爵,他的脸上闪过一丝难以觉察的厌恶之色。他俯身匍匐在地,诚恳地说道:“大王厚爱,臣感激涕零。然而臣深知此次胜利非臣一人之功,实乃全军将士共同努力的结果。因此臣不敢贪此首功,恳请大王将这爵美酒赏赐给其他有功之人。”
凉王苏异微微皱眉,面对陆生的推辞,他只得转而说道:“司将军在平阳坚守两月之久,为我军争取了宝贵的时间,这第一爵酒,理应赐予司将军。”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严。
韩仓闻言,再次将那只晶莹剔透的玉爵递到司益面前,脸上堆满笑容道:“司将军,您可是立了大功啊!这杯酒,您当仁不让,请!”
然而司益却趴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对那只玉爵更是连看都不看一眼,惶恐地说道:“臣自知无功无德,怎敢贪此首功之酒?”
凉王苏异见状,目光转向公子苏克。韩仓立刻会意,小心翼翼地将玉爵捧到苏克面前。苏克脸上闪过一丝诡异的笑容,推辞道:“臣更是不敢贪此首功。依臣之见,这第一爵酒应该赐予易源将军。”
易源闻言,脸色骤变,仿佛被雷击中一般。他惊恐地摆手说道:“臣实在是没有做什么值得一提的贡献,这一切都是大王英明领导的结果。这杯酒,臣万万不敢接受。”
凉王苏异此刻心中满是迷惑,他环顾四周,见众将皆是一副谦逊推辞的模样,不由得挥了挥手,朗声道:“各位将军,你们这般谦虚,倒是让寡人有些为难了。既然如此,那今日不论功劳大小,按顺序来,每人一爵,共饮此酒,以庆我军大捷!”
说罢,他转向韩仓,吩咐道:“韩卿,你便来敬酒吧。”
韩仓应了一声,躬身托着那只象征着无上荣耀的玉爵,依次走到每位将军面前。然而,令人诧异的是,竟无一人伸手接酒。那玉爵就这样在众人眼前晃过,气氛逐渐变得微妙而紧张。几个性子急躁的将领脸上更是露出了不悦之色,仿佛这玉爵成了烫手山芋一般。
而在这尴尬之际,苏婵却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她的笑声清脆悦耳,却在这肃穆的大殿中显得尤为突兀。李转头看向她,眼中满是疑惑,似乎想从她那里得到一些线索。
凉王苏异也注意到了这一幕,他心中的惊异更甚。他忍不住开口道:“今日之事,真是让寡人百思不得其解。这玉爵乃是我凉国先祖用整块西方美玉精心雕刻而成,一直被视为国之重宝。往昔盛阳解围后,先王曾亲自跪捧此爵向河东君敬酒;砀公子饮酒后更是赞不绝口称此玉爵为人间至宝。东征之役时先孝成王也曾以此爵为将士们庆功;当时将士们无不欢欣鼓舞、以此为荣。在凉国以玉爵喝过酒比受十车赏赐还要光荣;可今日大家这是怎么了?难道是在轻视寡人吗?”
说到最后;凉王苏异的语气已经带上了几分不悦和质问;他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显然是对众人的反应感到极为不满和失望。
大殿之内,气氛凝重得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一般。众人低头垂手,谁也不敢出声,只有偶尔传来的细微呼吸声在空气中回荡。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苏婵突然“咯咯”地笑了起来。
“王兄,这不能怪罪将军们。”苏婵掩嘴轻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大家只是有苦难言,不便直说罢了。昔日用此玉爵饮酒,确实是无上的荣耀。可如今……如今这玉爵的意义却已大不相同了。”
王后闻言,也微笑着接口道:“王妹但说无妨,直言者无罪。”
苏婵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认真的神色:“这只能怪王兄赏罚不明。”她的话语一出,大殿内的气氛顿时为之一变。
“哦?如何赏罚不明了?”凉王苏异眉头微皱,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和不满。他自认为一直秉持着公平公正的原则,对臣子们的赏罚也是极为分明的。
苏婵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戏谑的光芒:“听说韩仓曾经为王兄舔过一次痔疮,王兄便赏赐他用这玉爵喝了一次酒。如此一来,将军们又怎能再用这玉爵饮酒呢?使用不当,宝物也会变成废物……”说到这里,她终于忍不住捂着脸大笑起来。
凉王苏异与王后相视而笑,那笑声中透露着几分戏谑与无奈。将军们则更是笑得前仰后合,只有韩仓一人,面红耳赤地退出了大殿。
王后见状,轻轻摆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然后温婉地说道:“今日大家高兴,不如收起玉爵,请大家用大鳟饮酒,如何?”
众人齐声应和,宴会气氛这才真正热烈起来。酒过三巡,凉王苏异已然微醺,他站起身来,高声宣布:“大将军陆生功勋卓着,为我凉国立下汗马功劳。寡人决定命人绘制大将军的画像,供奉于功臣阁,以表寡人对大将军的崇高敬意!”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鼓掌喝彩。陆生赶紧离席跪倒在地,恭敬地说道:“谢陛下隆恩,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凉王苏异摇摇晃晃地扶起陆生,笑着说道:“大将军请起,寡人自幼便最喜欢听人讲述大将军的英勇事迹。什么北击通古斯、大败涿军啦,卿就是寡人心中的武安君啊!自今日起,寡人拜将军为武安君,掌管全国兵马大权!”
正当陆生准备谦卑地表达感激之情时,凉王苏异却紧紧拉住了他的手,眼中闪烁着钦佩的光芒:“大将军,你我就无需这些繁缛节了。能与你这等英雄并肩谋划,实乃寡人之幸啊。”
苏异微微一顿,仿佛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之中:“记得寡人八九岁那年,初次尝试骑马,结果不慎跌落,摔得遍体鳞伤,哭得伤心。当时先王训诫道你要学会像陆生将军那样英勇无畏。陆生将军十二三岁的时候,曾被通古斯人掠去为奴。然而,他并没有屈服于命运,反而凭借着一匹暗赠的母马,带着一个砀国的小孩,孤身一人,穿越千里险途,最终逃回了黄梁郡。那是何等的英勇,何等的壮举啊!”
苏异的话语中充满了对陆生的崇敬与赞美,而陆生则跪在地上,泪流满面,激动得无法自已。
这段事迹对于在座的许多人来说并不陌生,然而,在座的众人中,却有一人如同遭受了晴天霹雳一般,惊愕得半晌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