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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春闱案(第1/2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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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李东阳先生以礼部右侍郎兼翰林院侍读学士成功入阁,我便知道这棵“大树”我是靠对了。我与他经常约着品茶下棋,谈论经史,每次总能欢言甚悦。后来太子朱厚照出阁读,他推荐我作为辅导官,进入詹事府左春坊任左中允。我终于在东宫有了一席之地,也开始了与太子,也就后来的正德皇帝的师徒之缘。太子比杨慎小三岁,那时候还是个整天只知道玩游戏的垂髫稚子,每日的学习也无非就是认认字,背背古诗,所以教导之任并不算重。

真正需要耗费精力的事情是《大明会典》的编纂任务。因不断有阁臣提议仿洪武帝敕修《诸司职掌》,将《诸司执掌》《皇明祖训》《大明集礼》《孝慈录》《大明律》等和百司之籍册重新整理,编纂成一部当下各职能机构建置沿革及所掌职事的新汇编。于是终于在弘治十年,皇帝任命徐溥、刘健、李东阳和谢迁为总裁官,程敏政、王鏊、杨守阯为副总裁官,开始了庞大的编纂工程。我也正是在编纂会典的这个时期,再次深入学习了大量有明以来几乎是最高等级的典簿专论,为十五年后的入阁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翌年大比,礼部下发了前往各省府主持会试的名单,我居然和王华一起分在顺天府主持乡试。他那时候是詹事府右春坊的右谕德,比我大一级,年纪也比我大很多,所以乡试的一应事务主要由他负责,我不过是给他做个副手。他有个很有意思的儿子,叫王云,后改名守仁,号阳明。王守仁从小就志存高远,心思与一般人不同。有一次与私塾先生讨论何为天下最要紧之事,他竟认为第一等要紧事并非科举,而是读做一个圣贤之人。小伙子果然不同凡俗,恐怕也不会比他爸爸差到哪里。

乡试期间,我跟王华在一起闲聊,问他儿子的科举事。王华长叹一声道:“自壬子年中举,连考两次皆未第,这小子思维举止皆怪异,亦不听劝,我是管不了一点。你可知,当年他回南昌成亲,结婚当日竟然玩起了失踪,被路途遇到的一个道士拉去讲什么养生术,与那道人静坐忘归,到了第二日才被他岳父找到硬拉了回去。”

“呵呵,令郎年轻有为,行事不拘小节,恐是与那道人相谈甚欢,开悟心智,忘乎所以。”

“这就罢了,还有更离谱的,他后来迷恋什么‘物有表里精粗,一草一木皆具至理’的学说,为了实践‘格物致知’,说什么非要穷竹之理,在林子里愣是‘格’了七天七夜的竹子。”

“哦?可有所悟?”我头一次听说还有人“格”竹子的,非常惊异。

“有就好了!什么都没格出来,回来后生了场大病,费了颇多药石钱,唉……”王华摇着头叹道。

我当时看王华在教育儿子的事情上诸多无奈,便也感觉自己对几个孩子的教导重任在肩,不知道他们是否都能领悟贤德之理,成为有用之人。做父母的,无非就是希望孩子们将来都能学有所成,学有所用。好在杨慎自小好学,广阅博闻,也非常听我和彩云的话,便也倍感欣慰。忙完乡试回到家,这晚正好在院子中看到从窗户上照映出小家伙秉烛夜读的身影,觉得非常感动,进去看看他。

“爸爸去贡院近一个月,儿子甚为想念。”杨慎起身向我行礼道。

“我不在家,功课切勿落下,若有不明之处,多向先生请教。在家不得先生面授时,亦可去向三叔请教。”廷仪为准备明年春闱,已来京备考,眼下就住在我家里。他中举之后接了爸爸的班,在县学做了一段时间学官。但他一直以我为榜样,大半生都在勤奋苦读,总想一展宏图,所以决心赴京会试,也好证明其大才。“是,儿子记下了。”

“你在写什么?”我问杨慎。

“渐入秋凉,儿子孤影一人,略有小感,遂做近体诗一首,请爸爸指教。”他拿起桌上的纸给我看。

“瑟瑟金风秋韵长,纷扬木叶覆地黄。

素蟾高挂牵尘梦,列宿荧烨忆苍茫。

诗旧墨痕情未罄,曲终弦语意难央。

清宵寂寂人无寐,一盏孤灯照玉堂。”

十岁的杨慎学习端正,酷爱写诗撰,自号“升庵”。这个号还是他坐轿子时突然想出来的,因为“升庵”与“斗室”相对,他嫌坐的轿子太小,不及一“斗”,仅够一“升”而已,所以希望能坐上大轿子,遂自号“升庵”以激励自己。

“诗句尚佳,但是意境太过孤寂。”我这个大儿子自小就有着超出同龄人的内敛沉稳,心思缜密,虽然聪慧,但为人高冷,出尘脱俗,不屑与家中兄弟们玩那些孩童游戏。于是,我将张志淳家的大公子张含介绍给他认识,两个小伙伴志同道合,都是自小喜爱读史论经,成日皆与诗词为伴,所以从此订下金石之交,情深义厚。后来他们俩一直互通诗唱合,我都将诗稿收编成册,记录了下来。

“写诗作明白畅达第一,寓意修辞第二,丽辞雍雅第三。当年你爷爷亦是如此教导为父,现在传授于你,望儿谨记。”

“是,爸爸。”他拱手道。

离开杨慎的屋子,去看看夫人。历经多年辛劳,彩云此时旧病复发,不仅是痹症,还连带着哮病,太医院的人都来看过,换了好几副方子始终不见好。我因主持乡试一直也不得空照顾她,非常难过。

“我的爷,你何时回来了?”她从床上挣扎着起身。我连忙让她快快躺下,这病已经把她折磨得不成样子。我望着她枯槁的身形,消瘦的容貌,心疼的要命。

“药都按时在服吧?”

“服不服的,有甚区别?我自己的病,我心里最清楚。”彩云说着流下泪来,忙从枕头底下掏出帕子擦泪,“诸子尚幼,我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如何能安心撒手?呜呜……”

我一听她说出此言,忙安慰道:“休得胡说,如何不会好?我打今儿起,天天伺候你服药休养,你只管安心养病便是。家务尽由七喜、卉娘他们打理,孩子亦有丫鬟照料,无需你费心。” 我见她咳的厉害,忙拿口盂替她接住疾痰,拍着后背。门口响起乔妹的声音:“夫人,姨奶奶过来问大爷、大奶奶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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