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秀才知兵（1）

天色微明，下了一夜的飞雪依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纷纷扬扬，反而飘落的越发稠密。天公不作美，积雪封山，只怕进山的山道真的是寸步难行了。

村口的老榆树下，村民们或是赶着牛车，或是肩上扛着包袱，惊惶失措地聚集在一起。仓爷清点了一下人数，对宁千秋道：“宁秀才，下河村的人都到齐了，你快拿主意。”

杨嫂牵着驴子，慌忙之间，装柴火的板车都没有来得及给驴子套上。宁千秋看了看下河村的村民。白茫茫的飞雪落在他们的身上，更增添了无尽的萧瑟。在等待村民聚集的一个时辰里，宁千秋心里亦然打定了避祸的主意。

“仓爷，村里的猎户狩猎的猎具都带上了吗？”

仓爷扬了扬手里的猎叉。“宁秀才放心，家伙什都带上了。”

“好，大家听我安排，杨嫂，麻烦你带着村里的老弱妇孺离村西三里处的山崖下面躲避，记住三点，第一，安排人将留下的足迹用树枝清扫掩盖，不能让胡人杀进村来，找到你们逃去避祸的地方。第二，躲进那处山崖后，切记不能生火，一旦冒出炊烟，你们躲藏的位置就暴露了。第三，在我们没有派人来通知你们之前，切记不能回村。记住了吗？”

杨嫂用力点点头，消瘦的身子因为宁千秋交给她的责任，迸发出坚毅的力量。

宁千秋对仓爷道：“仓爷，村里的二十几个猎户分为两队，年轻力壮手脚麻利的随我去村庄外面打探敌情，另一队人即刻刨雪进山，多留下进山的脚印，将杀入村庄的胡人引入大山里。还有，进山之后在山梁上面多砍伐树木做好准备，到时自有用处。我们探明敌情后会与你们汇合。”

仓爷应了一声，立即开始安排人手。张三千固执地不肯跟随杨嫂他们走。在仓爷的喝斥下终于怏怏不乐地走进村里的老弱妇孺撤离的队伍里。

宁千秋看了看天色，估摸着这飞雪一时半会根本就停不下来。正准备带着仓爷与十几位猎户出村。杨嫂却去而复返，快步来到宁千秋跟前。将手里的柴刀递给他。“宁秀才，你赤手空拳的，拿把柴刀防身。”说完，不知为何脸上充满了不舍与担忧。

“杨嫂，谢谢你。”宁千秋手里提着柴刀，招呼一声，带着村里的猎户跟仓爷并肩往村外走去。没有看见雪雾里的杨嫂目送着他驻足了好一会儿。

昨夜的雪真大，积雪淹没了宁千秋一行人的小腿肚子。这还是斜坡处不易积雪的山道，待一行人来到村口通往外面的木桥处。宁千秋让人去测了一下木桥下面河道积雪的厚度。居然有五六尺深。村口的河道因为在秋后完全被改道，还留下了厚厚的淤泥。算来加上积雪的厚度应该足以能吞没整个人。

宁千秋不由计上心来，对仓爷道：“仓爷，这座木桥是进入下河村的必经之路。麻烦您安排人手从木桥上爬下去，将靠下河村这边，支撑木桥的木柱砍掉大半。”

仓爷愣了一下。“宁秀才，为什么不干脆将整个木桥弄塌，这样胡人就进不来了。 宁千秋道：“仓爷，听我的，如果整座木桥弄塌，胡人一定会从别处杀来的。河道的上游十几里处不是还有一座木桥吗。放心，我要让胡人有来无回。”

仓爷有些担忧，毕竟胡人凶残，在西北道留下的残暴之恶名早已深入人心。见宁千秋如此笃定，只得吩咐人从木桥上吊着绳子爬下去砍掉支撑木桥的大半根桥柱。

不远处的官道上，能看到逃难的难民络绎不绝，呼天喊地声让所有人心里越发惊惶不安。宁千秋看着那些逃难着的人群，心里亦然明了，定然是守卫边关的将士在边关即将陷落之前，让边关里的百姓逃离的。他们一定还在与杀进边关的胡人展开巷战，为逃离的百姓赢得一线生机。

宁千秋正想着，就见官道上出现了七八个骑马的军卒，急匆匆向下河村的方向疾驰而来。来到木桥前，见到木桥对面的宁千秋和众猎户。为首的军卒大声道：“喂，对面的村民听着，边关在今日凌晨陷落，胡人已经杀入关内，尔等快快组织村民躲避，胡人会沿官道两侧屠戮附近的村子的。”为首的军卒说完，立即带着那七八骑军卒赶往官道两侧的下一个村庄。现在是能救多少算多少。

仓爷叹道：“幸亏宁秀才昨夜就判断出来了边关陷落的消息，否则现在组织村民逃离就太迟了。”

砍桥柱的猎户爬上木桥，走在有些晃荡的木桥上，小心翼翼回到河道这一侧。

“宁秀才，已经按照你的吩咐将桥柱砍了大半了。咱们是不是该回村了？”

“不急，你们看，那儿正好有一个土坡，咱们藏在土坡后面，如果胡人没有杀来的话最好。杀来了咱们就在这里抵挡他们一阵。”

猎户们有些惊惶，毕竟胡人的凶残早已经让褚山郡的百姓丧胆。二十年前胡人破关一次，屠了褚山郡的十几万宁人。宁千秋一家都是从其他郡迁徙到褚山郡的。所以说起来宁千秋并不是土生土长的下河村人。

仓爷脸色不好看，还是冲众猎户道：“宁秀才乃一介生尚且不惧胡人，你们都是吊卵子杀过野兽的猎户，难道不如宁秀才有胆识。”

众猎户不吱声了，不过经仓爷的激将法好歹惧意减轻了几分，不再那么惶恐不安。

宁千秋见状，安慰仓爷和众猎户道：“胡人确实凶残，不过只要大家将他们当成野兽来狩猎就行了。难不成胡人还长着三头六臂，杀不死？”

众猎户的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宁秀才说的对，熊瞎子咱们都能狩猎，难道胡人比熊瞎子还凶残不成？”

宁千秋眺望着官道上，飞雪苍茫，逃难的人群渐渐稀疏。经过了大半夜的逃离，想来边关的百姓都逃离完了。就在这时，官道上忽然喊杀声震天，飞驰的马蹄卷起漫天的雪雾，就在宁千秋和众猎户心“砰砰砰”乱跳之际，一队黑骑追杀着一员浑身浴血的小将向下河村的方向疾驰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