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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石无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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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有生老病死,仙有寿尽形毁,魔有业孽吞身。 道是:天地无终,山海皆空。 萧婼半趴在居室的窗槛上,时不时有屋外烂漫的桃花飘落至她的发梢眼角,晕染开几笔肆意的胭红,于萧婼那张姿颜艳华的脸上更添几分点到为止的俏丽。 自打上回送走庄恂以后邪乎咳血,一连几日萧婼都没怎么再踏出公主府的大门,借口身体抱恙闭门休养。饶是北方战事传来捷报,皇帝在长乐街设三日流水宴席犒赏士兵家眷和京都民众时她也未能亲自出面,而是派手底下的人依据前线战士名册论功对其眷属以银两犒赏。 “今年的桃花怎么开得这般繁茂?” 萧婼随手捻起一片在窗框的雕花纹路间小憩的花瓣,像是自言自语般低声对喜意嬷嬷说道。 喜意嬷嬷走上前来,为萧婼披上薄如蝉翼的青绿外衫,继而转头望向窗外:“公主小心着凉。许是多亏了宫里月余前搬来的藜灰。” 萧婼不置可否地朝掌心呼气,吹起了那片含羞的花瓣。 桃花花瓣由掌中跃出,最后无声地飞旋落地。 “京都桃花本无意,奈何春宵起深情。”萧婼左手支起下巴,目光跟随着半空中翩跹起舞的花瓣,低垂下眉眼。 “喜意嬷嬷,你先退下吧。” 喜意嬷嬷自然是瞧出了自家公主打从皇宫回府后一直心绪不佳,难以放心独留她一人,张口正欲再劝: “公主——” “我无事,只是近来总想一个人静静。” 萧婼拉起喜意嬷嬷的手,冲她露出一个宽慰的笑容,让喜意嬷嬷不用担心。与花瓣一同落下的还有被风摧折的树枝,萧婼捡起窗台上的花枝,站起身来搂着喜意嬷嬷瘦小的后背把她送到屋门口。 喜意嬷嬷忧心忡忡地盯着萧婼看了好一会儿,才无奈摇头离去。 萧婼披着外衫走到桌案前,早上喜意嬷嬷端过来的新泡的茶水和刚出炉的糕点都已经失去了热意,从热气腾腾变得微微发凉。 她不甚在意地拿起一块云片糕就着茶水塞进嘴里,一门心思翻阅着手下的人呈报的。 新科状元庄恂于桃月下旬的朝堂上被皇帝任命至渊阁抄,负责抄录古往今来宫中阁藏的所有籍。哪日把渊阁中的典籍抄完,哪日方能离阁。 姜霓率领驻扎在潼川镇的数万大军暗渡陈仓往北方转移,不日将能顺利抵达战事前线,加入北部草原战场。 …… 皇朝尚且安如磐石,多年来无计可施的四面楚歌的严峻形势总算有了要扭转乾坤的迹象。只是……庄恂这状元……仅仅让他去做些抄的活,怕是要白白埋没了他的才能。 萧婼想着哪天要再去找父皇说上一说庄恂的事情,胸口蓦地一阵心悸。 而后天旋地转的眩晕感无法阻挡地淹没了她,她感觉不到身体存在的重量,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仿佛随便吹来一阵风都能把她刮去天上再狠狠砸下。 手中的散乱遍地,萧婼双手紧绷抓住桌案的边缘,指甲因为过于用力生出了惨淡的白色,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全身上下都被战栗包裹。 近在眼前的桌脚…… 墨迹可嗅的纸张…… 脆响摔裂的笔架…… 房间内重物倒地的声音惊吓到了在院中清扫枯叶的喜意嬷嬷,她当即把怀里的扫帚一扔,张皇失措地向屋内跑去。 “公主!公主——” 太医院的太医在萧婼床前围了一圈又一圈,他们一个个接连上前把脉诊断,无一人不是摇头叹气地皱眉离开。 排在后面的人,已经不敢再看皇帝的脸色,把完脉均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垂首耷脑来到皇帝跟前战战兢兢地禀报情况:“陛下……小臣学医不精……” “清乐公主的病症实在蹊跷,恕小臣……无能为力……” 皇帝脸上的阴沉神色在晦暗的烛火中让人提心吊胆,或许是萧婼在场的原因,虽然公主她昏迷不醒,但是皇帝仍然看在她的面子上压抑下了心头烦闷的怒火,一言不发地抬手挥退了所有太医。 太医们如释重负地走出公主府,劫后余生的拍了拍自己跪得发疼的膝盖。 皇帝走到萧婼床前,为她细心地掖好胸口的被子,明黄色的衣袖轻柔地擦拭去萧婼额头不住向外渗的冷汗。 他定定地坐在床沿看着女儿双目闭合的安静睡颜,朝随身伺候的大太监冷声吩咐道:“去把庄恂给我叫来。” “渊阁庄恂——到——” “臣庄恂叩见陛下。” 皇帝并未把视线转向门口跪地的庄恂

,依然保持着在他来之前的姿势漠然开口:“庄卿为何不抬头看看?” “是不敢,还是不愿?” “抑或是……对并非自己意中人的女子觉之可有可无?” “普天之下没有人能比庄卿更忠贞不渝 。” 庄恂的额头触碰到夜寒发凉的地面,小心翼翼地说启口:“此乃清乐公主府上,臣……不敢妄为……” 听了庄恂的话,皇帝嘴角勾起讽刺的笑容:“罢了,日后庄卿功成名就八抬大轿迎娶心意所属之人,哪里还会有心思来记得公主或公主府上的事情。” “只是那时候……朕的婼儿恐怕已经再也醒不过来了……” “陛下……”庄恂心下惊疑,不知如何接话。 “可是庄卿,你说哪有人这辈子遇见的事情能都是十全十美的?功名利禄要有,如花美眷也要有。天底下当真有这等美事?” 皇帝缓缓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俯视着跪在地上的人影:“庄卿你说呢?” “……” 庄恂明白了皇帝的意思:“臣……不以为然……” 他不认同皇帝口中所说之事,一是他考取功名从来不为高官厚禄,二是他庄恂这一辈子从来不敢奢求与记忆中心念之人相守。不求功名利禄,不求如花美眷,但求事事问心无愧。 十全十美自然少有,然而他要的从来都不是十全十美。 皇帝充满赏识地看了庄恂一眼,他这位不识趣的状元郎总算有一次是给了他个称心的答案:“庄卿,不愧是朕的新科状元。” “若你当日有今夜这般识趣,那可真是会少了好多事端。” “听婼儿说,当初你是与她一道来的京都?既然如此,正好姻缘天定,庄卿何不顺其自然?就是不知道婼儿这病什么时候才能好……” 庄恂这时候才彻底知晓皇帝如此突然地把他召来的原因:“清乐公主她……贵体尚安?” “哈哈哈——” 皇帝不禁仰面大笑,笑声中听不出任何的欢欣。 “婼儿她要是能睁开眼,朕今日可绝不会让庄卿过来。庄卿是聪明人,有些话朕也就不兜圈子了,兜来兜去怪没意思的。” “朕愿意再给庄卿一段时间,无论你用什么办法,一个月之内朕要看到重新睁开眼的婼儿。毕竟大婚之事拖不得,朕的耐心也有限,至多一个月。” “一个月后……倘若庄卿这个当新郎官的耽搁了婚事,到时候休怪朕对道观那几位道长们不客气。至于庄卿和婼儿的这门亲事,朕金口已开,就算不同意也得同意,庄卿还是不要想毁约的好。” 皇帝说完这段话就直接让大太监把庄恂送出了公主府,他不需要庄恂的回答,他也不在乎庄恂是听命还是不听命,反正一个月后所有的事情都会迎来一个了结。 至于结果是好还是坏,可都掌握在庄恂自己的手中。 大太监瞧庄恂一路上默然不语,早在科举放榜的那日他便找人抄来新科状元的章一看,对于庄恂他是既佩服又惋惜。好好的一个意气风发的状元郎,怎么就缠上了帝王家的麻烦事。 他不由得心起同情,劝说道:“庄公子,你何必为难自己……左右不过是一门亲事,在这皇宫朝堂上……到处是身不由己。” 庄恂点点头,哑声谢过大太监的好意,在月色下孑然一人往家中走去。两袖清风拥明月,一身傲骨击霜寒。 大太监看着他落寞的背影,在公主府门前不住叹气。 是夜,庄恂难得做了场梦。 梦中,他手里攥着那面护心镜一步一步艰难行走于莲花池塘,淤泥缠足阻他前路。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偏偏要在池塘中走路,他也不知道穿过这片荷塘他会通往何方,他什么都不知道却坚定地在里面走着。 这片荷塘是那么奇怪,开出的都是紫色的莲花,莲花色紫但不显妖媚,犹自是“濯清涟而不妖”的清高姿态。更奇怪的是,荷塘的池水清浅,堪堪没过庄恂腰间,可是待庄恂低头一望竟一眼望不清池底。 走在池塘里分了心,庄恂被脚下的小石子硌得一个踉跄摔倒水中,扑腾起的水花浇了他满身,好在手中的护心镜没有一不小心甩出去,砸到人就解释不清了。 ……哪怕这地方看起来不像是有人在的样子。 “谁来扰我清梦?” 笑意吟吟的女声在荷花池中响起,庄恂四下张望未见人影。 “原来是个呆子。”亭亭有致的荷花自动为来人让开了路,巧笑嫣然的女子坐在一朵巨型紫莲中央越水来到了庄恂面前。 光华夺人的日光下

,庄恂不能看清她的全貌。 唯有快马加鞭的心跳告诉他,这是他心头不可言说的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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