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仪态

“交好谈不上，交手倒是常事。”

良久，他轻轻道了一句。

罗水悠闻言又将目光转了过来，似有些诧异，她道：“可……外人都知你与他接触甚多……”

“确实不少，但我从未认为我二人交好。”

在罗水悠更为不解的目光中于寅轻笑一声，又道：“往事不必再提。”

“罗掌门此番找我就是为了确认我和钟九榆的关系吧，现在你已经知道答案了，也可以放心了。那我就先走了，千机阁还有我一个不省心的徒儿等我去教诲。”说完便起身就走。

“慢着!”罗水悠也站了起来，并且出声叫住了他。

“还有一事，钟九榆现在在哪!”

于寅并未停下要走的步伐，听到罗水悠的问话，目光也随之变的深邃起来，他道：“不知，不过我也在找他，有些账也得和他算!”

罗水悠不在追问，她对于寅是相信的，只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却又听见那人说：“多谢你没有将此时告知其他仙门。”

罗水悠微微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却见那人已经跨门而出，不在给她说下去的机会。

她望着那个空荡荡的门口，眼神中涌出一丝苦涩，无奈一笑，喃喃自语道：“对我，你何须说谢字。”

二十多年前，罗水悠还只是玉婵宫的首席弟子，老掌门对她寄予厚望，一心培养她成为下一代玉婵宫的接班人。罗水悠自不负众望，修习刻苦，心怀正义，年纪轻轻便习得玉婵宫独门大阵——九宫仙阵。一时间在年轻的仙门子弟中成为了佼佼者，名声比许多男子都响亮。

但她从不自居自己有多厉害，因为那一代中有一个人一直是她心里的对手，一个她自觉无法超越的人。但她对此人更多的是敬佩，这人便是于寅。

几次仙门聚谈她都见过于寅，与她向来重视规矩礼数不同，于寅虽然大事从来不掉链子，举止谈吐都挑不出错来，可这人总能在一些十分严肃古板的场合和谈话中语出惊人，且多多少少有些让人咋舌。

那时的天宵宫刚刚成立，众仙门常常因此事聚首在一起详谈对策。罗水悠作为要被培养的接班人，老掌门自然每次都会带着她去多听听，见见场面，于寅也一样，所以二人常常见面。

那日，众掌门聚在一起又纷纷痛骂天宵宫。说近日来天宵宫的弟子又在成倍的增加，自己门下竟无人再来投奔，这样下去天下大乱。

也有人说，自己管辖地方的妖兽尽数被天宵宫猎去，大大影响了自己门派提升实力的源头，林归涯这个魔头是要从根源上断了仙门修炼的根基。

还有说某某仙族被天宵宫灭门，林归涯是要一点点消耗仙门的实力，逐个击破，最后好将仙门一网打尽。

还有一些云云种种的事情，都与天宵宫脱不了干系，天宵宫已然成为悬在仙门百家头上的一把利刃，让仙门百家坐不能食，夜不能寐，心急如焚。

数不清的聚谈听下来，让本就从小接受仙魔不两立教诲的罗水悠，在心里已将天宵宫划为心里最大的隐患，暗暗发誓一定要除掉天宵宫。可她说话做事极为谨慎，自己又是晚辈，鲜少在聚谈时说自己心里的想法。况且资历尚浅，没有过多对策，也怕自己说错给老掌门丢脸，即便有想法，也是等回山无人时说与老掌门听。

但此时众人却听见有人在角落发笑，这笑声在严肃的聚谈中甚是突兀，引得罗水悠不免侧目。

她顺着声音看去，不出所料，果然又是逐苍宫掌门于琮瀚的爱徒于寅发出的笑声。

于琮瀚有些不满，虽然清楚自己这个宝贝徒弟向来对这些沉重的谈话不放在心上，可这么多掌门在场，总得注意仪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他这一笑吸引过来了，且都有些不满，若不是碍着自己的面子，他一个小辈，怕是早就被教训了。而自己就是再护徒弟，多多少少也得表态。

他尽量做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抬手捋捋胡须，道：“寅儿，何故发笑?”

于寅像是这才反应过来所有人都在看他，做一副吃惊的样子看了一圈众人，连忙咳了几声，摆正神态，道：“师父，徒儿只是想起了不久前听说了一件事，觉得好笑才失了态。”

此言一出让众人更是不满，纷纷露出鄙夷的神色。罗水悠也不例外，心道这是什么场合，再好笑也得忍着。即便你修为出众，也不能目无尊长。

于琮瀚皱了皱眉，斜睨了一眼于寅，见他仍一副淡定的神色，觉得他还有话说。也没有开口责罚，反问道：“何事?不如说来听听。”

于寅轻笑一声，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徒儿只是听说那个被天宵宫灭门的小仙族，是因为自家人争族长之位内斗，致使元气大伤。族内弟子渐渐散去，也无人再入他门下，仙族名誉早已经支撑不下去了，都起了各自投奔下家的打算，又怕被世人笑话，才说被天宵宫灭了门。”

他脸上挂着淡然的微笑，微微垂眸，不卑不亢站在于琮瀚身侧，像是在说一件极为平常的事。罗水悠的视线都在他身上，听他话中之意像是为天宵宫开脱此事，不免恼火，不经考虑，下意识便脱口而出四字：“道听途说!”

于寅闻言朝她看来，到没有生气，反而挑眉看她，做一副吃惊之色。

罗水悠自觉失态，这么多前辈在此都未发话，她一个小辈先出口评论实在不妥。瞥了一眼自家师父，倒是没有对她的话表示怪罪的意思，可她还是慌忙垂了首，不在看于寅。

方才那位提出小仙族被天宵宫灭门的掌门面上也有些挂不住，接过了罗水悠的话，不悦的看着于寅道：“于掌门，您爱徒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是在说老朽说的是假话吗?”

这个所谓的让于寅发笑的事他可以不笑，可以不说，可以选择然后说都没问题。可于寅偏偏选择在此时当面说，大家都知于琮瀚这个爱徒天资聪颖，慧根齐全，他既不是缺心眼，便是有意说之。

于琮瀚并未说话，只是怒视了一眼于寅，后者立即会意。

自己惹得祸自己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