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台下人头攒动,谢今安戴着耳麦指挥现场。 演出即将开始之际,台下的领导席位单独留出来了一个,能靠近这席位的牌子方方正正写着首都大学校长的名字。 要知道首都大学的校长是国家科学院院士,担任过介观物理国家重点实验室主任,在校职位从教授到院长再到副校,挂名职位都是常人力所不能及的,甚至听说都没听说过。 校长都到了,却还有人没到。 为了表演的氛围,室内暗了下来,顶上的灯光装饰像一颗一颗蓝白的星星,学生忍不住抬头去看浩瀚的星空,让人分不清此时是在野外还是室内。 两扇实木的推拉门打开,门沉重而悄无声息,谢玉成在几人的簇拥下进来。 校长主动起身和他打招呼,谢玉成微笑致意,摊手示意对方请坐下。 谢今安就站在舞台附近,她默默地给手中的名单打了个勾,人总算是来齐了。 乐团开场,乐谱摊开在乐手面前,半圆形的队列,乐手的人数逐级累计,像是白色的镂空剪纸上剪出的黑色剪影。 指挥手中的指挥棒水波般摆动,油画幕布升起,仙女以半跪的姿态登场,错落的裙摆盖住她的腿,神情专注地注视着青年。 许知意张开双臂,细肩带下是拼缝在后背的荷叶花边,硬纱材质,松松地圈在肩头下。 白色芭蕾的风格轻盈飘逸,在暗色的背景中仙女是唯一的亮光,如魔法棒施了魔法后倾斜下的金光闪闪的粉。 许知意忙里偷闲的余光中,谢玉成金棕色的头发是台下暗色里浓墨重彩的一笔。 他双手合十在腿上,浓密的眼睫扫下一片阴影,观看着许知意的表演。 许知意面不改色地做了一个高难度的腾空,观众席下又是一阵掌声。 仙女的脖子上缠着纱是致死的白绫,她痛苦地抖落掉两只小翅膀,躺在地上了无声息。 许知意哀恸地跳着仙女的最后一支舞,她常把自己沉浸在故事里,抬眼看向前方的时候那双浅色的眸子使她的心脏切切实实地抽动了一下。 复杂的,比舞者还要传情的眼睛是谢玉成的。 仙女与青年在梦中相遇,她是他可遇不可求的幻象。无论仙境人间,他要她留在身边,可偏偏害死了仙女。 许知意躺在秋千上,一上一下两个小仙女伸着手臂,如油画一样的仙女飞过如油画的森林上空。 星空下的观众们仿佛亲眼目睹了这场凄美的消逝,他们睁着一双双鱼渴求着水的眼睛。 谢幕的时候,学生和领导从这场故事里幡然梦醒,鼓起越来越响亮的掌声。 许知意在后台换了衣服,明艳的舞台妆还没有卸掉。 拆着头发的一个女演员韩雅楠羡慕地说:“知意,你跳得太好了,下面的学生都看呆了。” 许知意听完赞美,脸上永远没有自鸣得意的高人一等。 她礼尚往来,非常幽默地比了一个大拇指,“你们一群小仙女跳群舞,杀伤力才是这个。” 跳群舞的一个演员过来说:“知意姐,有一个年轻男人在外面等你,说认识你。” 韩雅楠会心一笑,果然是一个顶她们一群的杀伤力,这么快就有追求者送上门来了。 她拉着赶着去换衣服的同伴,“长得帅不帅?” 来报信的女孩一脸凝重,仿佛刚喘出一口气,“姐,他真的帅炸了。” 她用她的人格担保,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望过来的时候,她的灵魂像是一下子抽走了,好半天才指了指自己说“叫我?”。 韩雅楠满心期待地说:“快跟我讲讲能炸到什么程度,从头到脚描述清楚点儿。” 几个人眉飞色舞地讨论,跟讨论电视剧里p甜甜日常似的,欲罢不能。 沈璐跳得出了汗,于是疯狂补着水,有关许知意的事情她谨慎到了过度的程度,轻易不说一句。 她一转脸,似乎早就料到尹丞会看着聊天的女孩子们,他竖起耳朵一直听可是被火热的人群遗忘了。 凡人离开未婚妻想要仙女,简直不自量力。 台上的表演还在继续,长风衣下的许知意掩盖在暗色里。 谢玉成已经绕开了观众席,跟着过来的是首都大学的校长。 就算是普通的大学,晚会不过是副校长露个面,如今怎么首都大学的校长来看晚会了,还坐着看完了整部舞剧。 “知意,这是我的校长。” “您好,我是许知意。” 校长的身材清瘦,头发茂密,是个很有精神
气的中年人,“想不到这小子能找到中央舞团的演员,年纪轻轻就是首席了。” 校长不得不服,他以前还在想谢玉成这样心气高的能看上什么凡人姑娘,没想到还真找了个天仙。 许知意抿唇一笑,豆沙色口红显得这笑温柔又亲和,“您过奖了。” “我说学生会拉个晚会赞助怎么能把你拉过来,原来等着心上人呢。” 谢玉成是他那届的天才独苗,校长劝他学物理没劝动就罢了,有一回谢玉成竟然跟人打架进了警察局。 校长那一把老骨头吓得差点散架,谢玉成那时家里不好,出去做音乐会兼职他是知道的,怎么会跟一群富家子弟打起来。 后来了解了事情原委,校长护犊子,自己能当上首都大学的校长,人脉关系也不是吃素的,把人毫发无损地捞出来了。 倒是那几个混小子,被谢玉成一个人打得不轻。 谢玉成提醒道:“校长,您老人家平时得不了一点闲,等天色晚了,接下来的会可没时间开了。” “你小子,点我呢。”校长趁着台上的灯光看了时针走到哪里了,唠叨道:“还有会没开呢。” 他招收叫了秘,领导席上的副校长对着校长笑笑,反正她还能待一会儿。 人群中有个戴着耳麦的姑娘跑着,谢玉成说:“今安在忙,她说谢谢你今天帮了她。” “要谢我?”许知意说:“那你送我回家。” 她实在受不了团里包的巴士了,许知意自小到大没坐过,上班头一次坐这车她上去就头疼。 谢玉成一只手插着口袋,他的手掌扶着许知意的后背,带着她朝前慢慢走着,“是她要谢谢你,没让我代替谢你。至于送你回家,那不是谢礼。” 他这意思是不答应,也对,说不定他还有别的行程。 许知意懊悔早该刚才在后台去和王叔知会一声了,现在叫他过来,舞团的人都要走光了。 谢玉成放下手,和许知意一起走到后台入口,“我们一起回家是理所应当的,知意。” “里面我不方便进,记得带好东西。” 许知意愣了一下,看来我是把他想得狭隘了。 谢玉成低首,有些好笑的意味,“你是不是在想你误会我了。” 许知意大方地点头,头头是道地说:“对呀,我在想谢玉成怎么是个小气鬼。所以,下次不要用先抑后扬的手法。,不然我会误会。” “先抑后扬是学修辞手法之一,用在章中有意想不到的效果,用在对话中同理。”谢玉成想了想,认真地问起许知意,“比如说你现在对我刚才的话是什么感受?” 这套先用名词解释的说辞是许知意用来反击别人的,而且是打扑克对战时抽出的极为顺手不需要思考的那张牌。 “我在想你大概是无意中这样说的,原来不是。”许知意故意道:“我的感受是,你很有心机?” 谢玉成颇不赞同,他沉吟说:“你该说情商高或是关于说话的艺术我学的不错。” 许知意开心了,她找补道:“一样的,在我这里心机不是贬义词。” 谢玉成道:“但愿你不是一秒前改变了这个词在你心中的地位。” 许知意笑着进了后台,她的化妆台空荡荡,化妆品用完就收拾进了包里,省得堆在一起不好收拾。 方才拉起讨论的女演员说:“知意,我们的车还没发呢。” 许知意拉上拉链,“不是,我跟朋友一起回去。” 让她叫未婚夫还是其他什么的,许知意叫不出口,要是直接在她们面前说出来,几个同事非要把谢玉成的信息扒干净不可。 韩雅楠直觉试探:“是那种朋友吗?” 许知意没直接否定,她模棱两可地说:“是朋友,他要送我回家。” 韩雅楠努着嘴,缠着许知意问,“知意,你说呗,你不说我晚饭都吃不下碳水了。” 许知意毫不留情地戳穿,“你说晚间的碳水是炸弹,进了舞团就没见你吃过。诚意不够,请求驳回。” 尹丞眼见许知意走了,终究还是没上去叫她。 兴许只是朋友,他安慰着自己。 许知意的包是定制的手提式收纳包,里布上有她的铭牌,东西太重,许知意就背在了肩头。 谢玉成的手指伸进背包的袋子里,抵着许知意的颈窝处卸下了沉重的收纳包。 拱起的手指蹭到了许知意的脸颊,一层风衣下,那股力道格外敏感。 许知意不自在地一缩,身上除去了重物,她的脚
步都轻快了。 “赞助我们的表演,也在理所当然的范围里?” “要是他不告诉你就好了,毕竟你喜欢默默付出的男人。” 谢玉成将大号的女士手提包放在后座,拉开迈巴赫玄黑s级轿车的副驾驶。 后枕头上刺绣着迈巴赫车标,这是梅赛德斯迈巴赫致敬中国化“礼承新思”系列的车。 车辆行驶的上方,坐着巴士的舞团演员们恰好看到谢玉成的车疾驰而去。 “这是不是许知意的车啊?”坐在车上的韩雅楠说:“我好像看到一个外国还是混血的男人,是不是许知意朋友,这么有钱。” “我也看到了,我绝对不会认错,是那个人。” 韩雅楠思索道:“是不是哪个大老板啊,开迈巴赫,难怪人家能追许知意。” 尹丞的目光追随着车辆,酸涩地喃喃道:“原来是有钱啊。” 沈璐心想许知意背靠家里的集团,在首都谁能比许家有钱,能被一辆车征服才是笑话,最终她欲言又止地闭上嘴。 车内,许知意正在和唐锦茵打字聊天。 谢玉成的车是新换的,车上没有大巴那种混乱的味道,她也不需要开窗透气。 北风吹绿茵:表演完啦,去酒吧玩吗? 南风知我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