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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是堂正式开业那天,陆氏坊的门口热热闹闹地放了一串鞭炮。噼里啪啦的声音热热闹闹地涌入行人的耳朵,红色的纸纷杂地散开,苏叶和秋月则小心地护在黎蔓身前。
伙计石头不知从哪儿变出一块木板来举着,放在求是堂门口,也不大声吆喝。但鞭炮的声音实在太响,“求是堂”三个字新奇又扎眼,不少人好奇地围观着。
不同于“陆氏坊”牌子下门户大开的三间屋子,“求是堂”的匾额下只挂着个素净的风铃,门口则由细密的珠帘作为遮挡,一颗颗漂亮的珠子连绵地缀在一起,将外界与求是堂内部隔绝开来。
待炮竹放完,两个侍女总算放心让自家主子走上前去。黎蔓揣着手从侧边慢慢走到求是堂门口,有人认出了她,不免探头探脑地问,乐安郡主,这求是堂是什么?也是陆氏坊卖的地儿么?
“是也不是,”黎蔓笑意盈盈地解释,“准确说来,求是堂是为着诸位爱之人开的。”
人群开始议论纷纷。
“求是堂?”
“什么叫‘是也不是’?我怎么有点听不明白。”
“为着爱之人开的……听上去还是卖的哦。”
等人们的好奇心因着这七嘴八舌达到了顶点,黎蔓这才开口给大伙儿解惑。
“自我上任陆氏坊掌柜以来,前前后后遇到过诸多嗜成癖的客人,有客人曾跟我说,因为开卷有益,所以他始终手不释卷。”黎蔓顿了顿,“我的学问不如人家,但大伙儿对册的喜爱我却是懂的。”
她微微抬眼,目光所至可以看见求是堂对面的那座酒楼,有人在三楼窗边朝这儿望来。
“毕竟我家二郎也是爱之人。” 黎蔓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同二郎在一起,我对大伙儿喜欢读更觉将心比心。”
身后是店里的两个伙计端着一大桶加了冰的酸梅汤,哼哧哼哧地抬着往求是堂里屋走。珠帘被掀起时人们隐隐约约地可以看见里面的长椅木桌,也能瞥见左右两侧木柜的一角,是古色古香的红棕色。
微风拂过,吹动屋檐下的那只风铃,使其叮当作响。女子声如珠玉落盘,清冽干净,娓娓道来:“我们陆氏坊遇到过这么多爱的客人,而在我们的客人之外,想来也会有很多嗜如命之人。”
“有人说,坊的职责,便是广出善本,带给大家更多更好的集子;但我想,读以明理,这是大伙儿更加认可的道理,其实这才是坊更应尽到的作用。思来想去,我们陆氏坊决定出资建一个‘求是堂’,让更多的人能够不受银钱限制,看到更多的。”
她抬手向大伙儿示意身后的屋子,“我们会在求是堂内供给各类册,还会定期换上新。无论任何身份地位,只要在名册上予以登记,保证自己会妥善对待册,不会使其损坏,即可求是堂内读,无需任何银钱。我们在求是堂里摆了上好的桌椅,大伙儿只管坐着就是。”
“但若有客人需要茶水纸墨,则还是按定好的价钱来。我们是小本生意,虽也想为大伙儿带来更多的好处,但也得稍稍顾惜一点自身,我自儿个也就罢了,总该给我们店里的伙计一些跑腿钱是不是?”她温和地笑了笑,又很快补充道,“但茶水纸墨一类全凭大伙儿心意,您要用我们便卖,您只想看我们也不会多叨扰。”
尽管她后面讲到茶水纸墨还是要钱,但光是读“无需任何银钱”几个字就足够引起人们雀跃的心思。宛若沸水进油锅,一下便在大伙儿中炸开。有人高声问道,“郡主!这求是堂里看……真不要钱么?”
“看真不要钱,”黎蔓耐心地解释,“而且我们摆出来的都是好的、新的,只要您保证看的时候莫把它们折了、撕了、弄脏了,看求是堂里的哪本都是可以的。”
“不过今天我们求是堂新建成,今天的茶水是不要钱的,因着苦夏,堂里还给大家备了酸梅汤。”黎蔓微微侧身,“坊终归是欢迎大家的。”
京城里的铺大半都是开架售,你若没钱,站在架子前翻翻也是可以的,各家掌柜老板大多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像黎蔓这么光明正大地允着人们免费来读的,倒是头一遭。
因着这册的价格……仔细论来,其中话本小说、日历册子价格不高,小儿开蒙之物刻得多也还好。但若是那种名人集子,颇有口碑的注本,尤其是经过仔细校勘、批注的,那价格便昂贵起来,小富人家都不见得能承担起多少,就算有,那也是放在家里妥善存着的。
前朝的本子中,又以宋本为上佳,因着宋人校仔细,用的纸墨讲究,请的刻工也仔细。纸张光洁,字大如钱,善本颇多。若是哪家有这么一两册,那真是当传家宝似的供起来,绝不轻易外借。市面上想要购得一两册,先不说好不好找,就是找着了,为此花个上千两银子也算不得稀罕。
世家贵爵也会因自家藏颇丰而自豪,有名的大藏家们也会被大部分人奉若上宾。
寒门难出贵子,不仅仅是指后期在朝堂上做官,人脉方面与世家荫蔽相比短上一大截。更可能是在念求学之初,就会因为家庭困窘,凑不出拜师礼,起步便比人差。纵使说中自有黄金屋,想要自学成才,可基础开蒙之物还好,想要更上一层楼,自然要博览群,但这“群”又从何处来呢?
为着今日开业,黎蔓在前几日就和酒楼的说先生打好了招呼,使了些银子让他们帮忙跟大伙儿说两声,因此今天到陆氏坊附近看热闹的人不可谓不少。
有人还在原地踌躇不已,有人还在与同伴低声交谈,但也有胆大好奇者迈开步子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