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009】 种下一枚种子
很少会有这么一个时刻，心灵，前所未有地平静。就像是波澜不惊的深潭，一丝风都足以激起阵阵涟漪。雪梧觉得像是要抓住什么，久居黑暗中幻想得到一缕光明？亦或是尘封地大门在缓缓开启？这是一种忐忑且期待地感觉，无法预料下一刻会生的事，也无需去推算接下来的每一步。云淡风轻，信手拈来，就像是顺着风，只要顺着这样的风，总可以在未知的下一个阶段找到答案。
剑，依旧是杀人的剑。剑光凛冽却不激扬，轻若柳絮，重若大山。
飞扬地雪花飘飘洒洒，晶莹如玉，无边肃冷地剑气像是收敛毛刺的刺猬，不见萧萧肃杀，于无中生有出一缕朝气。春雷一响万物生，与那破土而出的新芽焕出的朝气别无二致。
这纯粹是一种感觉，源自于精神深处的感觉。
风拂过后，直面真如。
那深潭荡起的涟漪像是刺破黑暗的曙光，一切见微知著，一切纤毫毕现。雪花依旧在飘洒，肃杀冰冷之气仿佛要冻结大地，刺骨的寒冷直入骨髓，便是雪梧这使剑之人，亦觉指骨微凉。
呲呲。
剑气如影，数十只魔蚁身躯凝固，而后暗红地血线迸射开来，未经鲜红飞洒，那携带着热气的鲜血在一刹那间已被飞扬的雪花凝固成一朵朵妖艳的血色冰晶，噼啪落地。
雪梧收剑，若有所悟。
像是有一扇门户在慢慢关闭，他无意中进入而又很快离开，而现在他绞尽脑汁也无法再进入其中。不得不说这是一种遗憾，尽管他并不知晓那扇门户中有什么玄妙，但他隐约能够感知到，这短短数息时间，他对剑的理解又深入一层。
杀人的剑未必就是寒冷肃杀，他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的剑。
他从不怀疑剑是有生命的，万物生灭，剑既是物，自也当生灭。可他从来没有想过剑的生命应该以怎样的一种方式来唤醒，亦或是引导？这一刻，进入那奇妙的状态中后他有所悟，但也只是渺若微尘，微不足道。
如果可以再进入一次那种状态？雪梧双目微亮，隐隐有些期待。
呲吟。
剑鸣再响，魔蚁悍不畏死，剑光震荡出一圈圈宛若电弧般的弧线，凡触及到的魔蚁瞬间爆炸，血浪炸射，冻成冰晶。
“那种感觉，像是能够掌控一切。”
心灵境界中有一句话叫做见微知著。意指通过最纤小的事物层层剖析，进而还原本质，洞悉一切，知晓万物。不过这种心灵力量太过难寻，数历史长河也难寻出几人来，便是那些古代先贤，有教化万灵的诸圣，也未必能够有这般心灵神通。
自嘲一笑，雪梧不再纠结，他有一种感觉，那扇门户正是心灵世界的门户，一旦彻底进入其中，则代表着他将洞悉心灵境界的奥妙。手指轻抚胸口，一缕温热传出，他心中已是有了猜测。
树妖王最后的馈赠终归还是物尽其用，即便没有直接将其变成自己的力量，但这种潜移默化的作用不正是自己所想要的吗？只要带着这枚心灵力量的种子，总会有新芽生的一天。而现在，春雷已响，新芽破土而出的那一天还远吗？
剑光四射，身若飞雪，雪梧游荡在这飞扬雪花中，每一次的挥剑，必定伴随着层叠尸骨倒下。体内的元气不断消耗，但面前的魔蚁却还密密麻麻，他不知道还会有多少魔蚁，但手中的剑却是不会停下。总会有一个理由，让手中的剑永不知停歇。
小时候是为了杀人而练剑，现在呢？初衷不变，只是多了更多理由，手中的剑不再如小时那般轻，反而越加沉重，每一次的挥洒都带着某种坚定的信念，不知疲倦。
信念是不会疲倦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元气已经消耗殆尽，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那挥剑的手沉重到再也提不起手中的剑，但那又如何？那深寒的夜里，少年一遍又一遍挥洒着汗水，没有元气，尽管手指颤抖，握着剑柄地颤抖的手却从不会滑落手中的剑。
因为他知道，这样的剑一旦滑落了就再也无法握紧。所以就算再累，也要紧握。只要紧握，才会有希望，只要有希望，才不会绝望。
命运的长河是多么迂回，生命又是多么雄壮。
那冰寒的夜里，少年单薄的身躯趴在地上，手指嵌入冰冷的大地，用尽了每一分力气爬动，只是想唤醒体内并不多的暖意，只为了提醒自己还活着。
现在想来，如果那时候自己没有坚持爬下去，也许就等不到那双温暖的手了吧？这就像是一场轮回，那双手给了他温暖，而他现在需要用自己并不温暖的手去为昔日那双手的主人讨一个公道。
所以，怎能放手？
这柄剑，这双手，这身躯早已承载了太多，那是一双双温暖的手传递过来的。在那时的早已绝望的少年内心深处种下了一枚种子，或许不会长成参天大树，但也确实在茁壮地成长。
这枚种子，叫做希望。
只要有希望，就不会绝望。
他曾无数次这样提醒自己，这一次也不例外。
所以，尽情挥洒手中地剑吧，用尽每一分力。
噗嗤！
胸口被一只尖锐地利刺划开，伤口深入皮下，鲜血瞬间染红衣衫。雪梧奋力劈开胸口那瞪着嗜血双眸的魔蚁，精神一阵恍惚。
拄剑而立，遥望四周，依旧是密密麻麻一片。
惨然一笑，他知道，自己再也坚持不下去了。有时候，意志足以坚持接下去的伤悲和痛楚，但身体却在出抗议，这不是他能左右的。
有时候越了极限并不代表就能获得完美的结果，甚至反而会更为惨重。但修行不就是一次次的越己身的极限吗？
在意识陷入昏迷的那一刻，他好像看到有一个人，为他挡下了那潮水般的攻击。
当再次醒来的时候，魔蚁早已化成累累尸骨堆积如山，他挣扎着起身，眉头紧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