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家宅长短(第2/2 页)

他问的是老太太，小福庭却将两个少爷给牵了进来。这小家伙用词谨慎，既说老太太是个“严肃人”，又是“没有一个不敬服”，想必这位老人的脾气是不好相与的。且大少爷不敢放肆而二少爷“有几分颜面”，那就是在老太太跟前，两位少爷亲疏有别了。

想到这里，张磊又问道：“这两位少爷，可是一个母亲？”

小福庭眼睛转了转，就知道眼前这位磊少爷是闻一知十的，微笑道：“少爷心思真快——两位少爷自然不是一个母亲。大少爷是三姨太邢姨娘房里的，二少爷嘛，是大太太房里的。大少爷叫张钜，二少爷叫张铎。”

张磊点了点头，不等他追问，小福庭就继续竹筒倒豆子：“老太太往下，就是大太太了。咱们大太太是个顶顶和善的人。一年三百六十天有三百五十天都住在自己院里，一心吃斋念佛，不大出门，家里的事院里的事行里的事，倒是少管。”

张磊挑了挑眉，心说这大太太成天吃斋念佛，那这张家内务谁在管？他见这小厮问一句回三句，似乎很上道，便多问了一声：“大太太不管事，那这张家内院谁在操持？”

“三姨太邢姨娘在管。”小福庭想了想，主动挪了挪身子，又往张磊跟前凑近一点，压低声量道：“少爷，您若见到邢姨娘，可要谨慎些。”

见小福庭这样说，张磊开玩笑道：“怎么，这位三姨太还能吃人不成？”

邓志没有纳妾，张磊也就没有跟姨娘打交道的经验，不过他家没有这个，亲朋好友里头长辈纳妾的却多了去，没见过猪跑路也吃过猪肉的。

“哪能呀。”小福庭见张磊与他开玩笑，便有些琢磨到了与这位少爷相处的门道，整个人放松不少，说话也开始俏皮起来：“她呀，是个油泼辣子，大家怕呛。”

“哦，她那么呛。老太太那么严整的人，容得下她？”张磊心想，老太太既然给嫡子面子张铎而不待见庶长子张钜，想必连带着也不待见他娘了——甚至可能是反过来，是因为不待见邢姨娘，所以才不待见张钜。

“容不得也得容啊，咱们三姨太人称‘雪花盐’，可是咱们张家的财神。当年老爷跟大太太成亲那会，咱们张家在晋南也就属于中上人家。”说着，小福庭伸手比了大拇哥，神色傲然道：“可如今咱们张家，在晋南敢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不过在当年，邢家那边的家财可比咱张家还厚实点，如果不是因三姨太是再嫁，来给咱家老爷做小也是委屈了的，何况她还是带着大笔的嫁妆进门的。所以老爷在家里公开说了，三姨娘虽是姨娘，却不是妾侍，家里头不可轻慢她。”

雪花盐？

这晋南乃是西北盐都，这三姨娘能称“雪花盐”，怕是这张家能成为晋南首富，这三房没少出力，也怪不得正房大太太不管事，每天只知吃斋念佛，若不是性格原因，想来就是三房太过强势。

张磊还未开口，小福庭已经径自说道：“三姨娘不但带了大笔嫁妆进门，人又长得漂亮，又给老爷生了第一个儿子，想当年，嘿，她在暂家里头，可是风头无两。”

张磊笑道，“你才几岁呀，就想当年了？”

小福庭挠了挠头，冲着张磊憨笑道：“呵呵，我也是听我爹说的。反正少爷以后就知道，三姨太住的萱怡堂跟大太太的一样大，都是三进深的院子，阔落的很。”

张磊道：“这么说来，张家真正的女主人，却是这位邢姨娘了。”

“那倒也不至于。”小福庭说：“三姨娘虽然娘家有钱，可是大太太家里有势啊！她是蒲州王家的女儿，是三边总制王总督的族亲。”

张磊呆了一呆：“谁？”

“三边总制，王崇古，王总督。”

张磊不由得大吃一惊！

他毕竟是在京师待过两年的，邓志又是御史，朝中宰执的情况要比普通士子更了解些，至于晋籍大员那更是如数家珍，自然知道王崇古几乎可算是近数十年来全山西首屈一指的大人物，只有那位已经入阁的张四维张阁老，或许才能与之比肩。

“可真没想到啊，”张磊自言自语：“这位大太太的来头竟然这么大。”

因为凑得近，所以小福庭听到了，就说：“可惜只是族亲，关系没那么近，而且我听我爹说，原本的关系还疏远得很，反而是咱们老爷大发之后，为了开拓西北马市的买卖，才设法与王总督把关系拉近了。虽然如此，但有王总督这一层关系在，大太太和二公子在咱们家就吃不了亏。”

张磊点了点头，心中称是，忽然又想起另一个人来，问道：“那大小姐呢？她是大太太房里的，还是三姨娘房里的？”

小福庭笑道：“都不是，大小姐是二姨娘房里的。而且……”

他把声音压到了很低很低，好像怕被外头驾车的孙小胜听见：“而且啊，大小姐还不是咱老爷亲生的呢。”

张磊大吃一惊：“什么？！”

他不由得想起自己的情况来，心想难道张玥也跟自己一样，竟然是个……“奸生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