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缝纫

夏夜的虫鸣伴随着空调机吹风的轰鸣给人带来了丝丝的凉意，但是云川却和烙饼子一样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身上好似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着他的身体。云川觉得现在的自己就是一根被切好的烤肠，就差床上的彤云和缘诗给自己撒点花椒孜然胡椒面了，若是她们这么做了自己还真就成了烤肠。

云川轻轻地叹息了一声，感觉身上黏糊糊的，于是轻轻的坐了起来。

同样没睡的还有心事重重的彤云，彤云听到了云川的叹息，不知道云川是为何而无眠叹息，但听到了云川的叹息她心里一样的很不是滋味。不多时，彤云便听到了云川光脚蹋在席子上的声音，彤云担心云川又会背着自己悄悄地跑出去，于是只得均匀地控制着自己的吐息制造出了一种自己已然熟睡的假象。但在云川起身的时候，彤云闻到了云川身上一股若有若无的和汗味儿混杂在一起的甜味还有铁锈味。

彤云感受到了云川从床头柜拿出了烟和打火机，随后云川大概是从挂衣架上取下了什么衣服，脚步极轻地走到了门口并轻轻地生怕吵醒一只虫子一般地打开了房间的门，彤云感受得到云川似乎在门口停留了一阵，最后云川轻轻地扬上了房间的门。

彤云立即睁开了眼睛确认周围的情况，她的妖眼在黑暗中迅速捕捉到了云川已经离开了他的地铺，晾衣架上挂着的医疗箱和天蚕衣已经不见了。身边的小笨妞依然是呼呼大睡流着哈喇子，对身边发生的一切浑然不觉。

彤云一把推开身边的小笨妞，一个骨碌爬起来以更加轻的动作踮着脚走到了房间门口，轻轻地把门隙开一条缝，往外面看了过去，结果看到的场景让彤云想起了小时候的场景，也感到了一阵心疼：云川脱掉了身上的全部衣服，只穿着一条短裤，然而他本该洁白稚嫩的身体上此刻却布满了狰狞的伤口，大概是连给伤口止血的元气都没有了吧，现在的云川身上正在不断冒血出来，云川嘴巴里咬着点的香烟，从吊在胸前的须弥戒吊坠里拿出一瓶外伤药，把深红色的外伤药轻轻敷在了伤口上。外伤药中蕴含的灵力顺着伤口直接进入云川的体内转化为元气加快云川的身体修复功能，然而外伤药的成分却强烈地刺激着伤口疼得云川龇牙咧嘴。

云川身上的伤口全是由罗尘造成的，罗尘的妖刀直接突破了只能防御高强度物理攻击的天蚕衣，若不是有残心加持，云川估计很容易就会被像切蛋糕一样被切成两半。这些伤口留在了云川身上，云川靠着天道之卷将罗尘的罗刹之力逼出了体外，却没有多余的元气再去止血和修复伤口，只能等着彤云和缘诗睡着了自己一个人悄悄地敷药包扎。这幅场景让彤云想起了自己小时候自己的爹爹每次执行完刺杀任务回来的时候娘亲给他敷药包扎的日子，因为暮云就算是当时暂时性地获得了穆风的妖力也终究不过是一个类似人柱力的人造半妖，体内封存着不属于自己的力量，终究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类。

失去了彼岸花妖妖力的云川终究不过也是个普通人，也会受伤。面对较为大型的伤口，云川拿出医用手术针在酒精灯火焰上烤了两下消消毒，在穿上了医用缝合线上之后把烟头踩灭丢进垃圾桶去厨房里拿了一根筷子咬在嘴里，随后自己为自己缝合伤口，在缝合完伤口之后还拿出了医用绷带熟练地自己为自己包扎伤口，最后还用笛中剑切断绷带打了一个结。

彤云眼中的那个大男孩和记忆中那个伟岸的男人身影再度重合，她觉得有时候命运就是如此的捉弄人：明明自己的爹爹是个笨蛋，而自己穿越到了现代来了之后遇到了自己爹爹的转世，可他却依然是个笨蛋，甚至是一个比自己爹爹还要笨的笨蛋，可他做的一切和自己的爹爹都是如此的相似甚至完全一样。每次都猝不及防的触及彤云内心最柔软的部分，让彤云产生一种自己还是一个需要被人保护的小女孩的错觉。

云川把染血的睡衣送进了洗衣间，随后穿着短裤捧起了天蚕衣，苦笑了一下，看着上面或大或小的被刀刃撕裂的口子，收好了医疗箱走进了良伊的房间。彤云轻轻地拉开门，紧紧地跟上去，看着云川打开良伊房间里的灯并把自己的天蚕衣放到了轮盘已经包浆的缝纫机桌面上，把线换成了白线搭在了缝纫机上，随后尽可能地把破口凑在一起方便缝纫。

“被姐姐知道了，大概会被骂成‘败家玩意儿’吧，对不起呢姐姐……”云川自说自话了一下，坐在了缝纫机前踩着踏板并轻轻地挪动着天蚕衣让缝纫机缝纫着天蚕衣上的破口，彤云的内心里却和破了一条口子一样难受。

这个笨蛋老爸到底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明明平时在一起时他还是那副大大咧咧的傻呵呵的模样啊，为什么自己都不知道他变得如此成熟去了？或许对于笨蛋老爸来说变成熟是一件好事情吧，但成长的代价是建立在伤痛和孤独之上的，所以笨蛋老爸笑的越来越少了。为了不让在乎的人担心，就连包扎伤口这件事也从刚开始的疼得大喊大叫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到了现在独自一人默默无言地处理完毕，为什么就连这么小的一件事也要瞒着自己呢？为什么要独自面对看似不可能实现的梦想呢？为什么要主动接触妖界的一切趟这一趟浑水呢？为什么要答应和狼鬼的赌约呢？明明自己和缘诗的性命都和笨蛋老爸没有任何关系的啊……为什么要一次次的保护自己和缘诗呢？为什么感觉自己好像越来越离不开这个笨蛋了呢……有时候和自己对话的，到底是红莲少主还是真实的笨蛋老爸呢？

云川把衣服缝好了之后举起来对着灯光看了半晌，始终感觉看着有瑕疵，甚至有些缝起来之后都看着歪歪扭扭的特别别扭，但自己水平有限又不是专业的裁缝，能补起来就很不错了，得过且过且行且珍惜吧。最后云川把天蚕衣搭在手上准备把它带去洗衣间和自己染血的衣服一起丢进洗衣机里洗了，这才看到了彤云。

云川对着彤云温柔地笑了一下：“睡不着吗？反正明天还没上课，还可以睡会儿懒觉的。差不多要到吃早餐的时间了，要吃个早早点再去睡觉吗？”

云川的身影在彤云眼中逐渐朦胧，她再度明白：哪怕眼前的这个大男孩不是三百年前的那个男人他的本质依然是没有变的，他们都在以尽管有些不同的身份但却相同的方式爱着自己，三百年前的那个男人努力地想要为彤云争取一个温暖的家，而眼前的这个大男孩则是想让自己尽可能感受到家的温暖和带自己还有缘诗找到回家的路。自己和缘诗终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自己终究只是一个旅行者而已，自己真正的家还是在三百年前，这个大男孩做的一切是想让自己在这个魔幻的旅行中尽可能地留下美好的回忆并安安心心回到真正的家。

自己什么时候哭了都不知道，而云川面对哭泣的女孩子是没有半点的办法，哪怕彤云并没有哭出任何声音。云川擦了擦彤云的眼睛，不知道该怎么办：“怎么哭了？不哭不哭……我知错了，我不会再有事瞒着你了，擦擦眼泪，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弄？”

“我想吃你做的麻婆豆腐……其他什么都不想吃……”彤云哽咽着抱住了云川，眼泪滴到绷带上层层渗透接触到了云川的伤口，“老爸，以后不要那么拼命了好不好？我一个外人不值得你这样……”

“说什么傻话呢？”云川轻抚着彤云的后背，随后把彤云轻轻地抱在自己的胸前，“你和缘诗都是我捡回家的女儿，怎么会是外人呢？在带你找到了回家的路之后，或许我们的一切都会变成南柯一梦，亦或许我本身也就没睡醒处于一场大梦之中吧，但我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和想要什么。带女儿找到回家的路并保护女儿，不是每一个父亲都会做的事情吗？以后别说这种话了，我会寒心的。”

彤云呜咽着点点头，云川轻轻地摸了摸彤云的头却被彤云轻轻地拍开了手，云川无奈地笑了笑为彤云擦干了眼泪，随便找了一件自己老爹的衣服穿上，走出了良伊的房间：“麻婆豆腐只有中午或者晚上才有时间做了，早餐吃点清淡有营养的东西才好，要不要吃鸡蛋面啊？”

彤云腼腆娇羞地点了点头，云川穿好围裙走进了厨房倒腾起来，彤云就在一旁看着他，微微笑了一下。

这是彤云发自真心的笑，她觉得就是回不回到三百年前都已经无所谓了，因为她只是想单纯的陪着这个自称她老爸的家伙：看着他逐渐成长；看着他爱上除了娘亲以外的女人、看着他获得真正的属于他自己的幸福、看着他和别人结婚，看着笨蛋老爸拥有真正意义上的他自己的孩子，看着笨蛋老爸逐渐老去……自己的半妖之体原来也不是那么讨厌嘛，至少……自己可以用接近于永生的寿命陪伴着爱自己的人以另一种方式度过一生，有他在的地方也是自己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