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清白身
再醒来，她躺在一个温热的怀抱中，那人身上若有若无的瑞脑香气被体温熏染得热气墩墩。
她松了一口气，这味道很熟悉，上次在树林中躲避刺客时，她钻在梁云起怀中，记忆中全是瑞脑熏香的味道。
此刻她浑身无力，脑子浆糊一般，头晕耳鸣眼前模糊一片，定定地看着梁云起。
眼前的人见她醒来，两道拧着的剑眉松开了一些，瞬间又横眉怒目：“让你不要轻举妄动等我来，怎么就是不听？会点三脚猫功夫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吗……”
他一边骂一边伸手倒了一杯水喂到她嘴边，她就着他的手一口喝光，脑子才清明了一些，挣扎着攀着他的肩膀坐了起来：“舅舅，表姐呢？”
梁云起侧了侧身，陈南桐这才看见蜷缩在角落里呆呆流泪的南荣芙，和地上被打得血肉模糊一动不动的赵正川。
还没等她想明白眼前的情况，楼下传来一阵喧哗声。
“梁云起你给我出来，好端端的你为何要殴伤我儿？”
此时正是食客云集的时候，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肖崇和蓝岳匆匆而来。
肖崇着急道：“既明，是赵虔带着府衙的衙役寻过来了，他们人多，我的人拦不住……”
梁云起将陈南桐轻轻放了下来，让她靠在小几上：“他怎么来了？”
眼下这局势，很难办。
如果赵虔带着人上来，南荣芙和陈南桐两个清名尽毁，就算将来南荣芙肯嫁到赵家，婚前私通也会成为她一辈子的污点。
何况还有陈南桐，这个丫头气性这么大，别说只是清名没了，估计宁愿死，也不会嫁给这个畜生。
梁云起按着太阳穴，额上青筋突突跳着。
南荣芙忽地站了起来，冲向窗户，陈南桐惊呼一声“表姐”，可全身还是无力，踉跄了一下没能站起来。
还好，蓝岳冲了过去，将半个身子已经探出窗户的南荣芙拉了回来：“姑娘，你冷静啊，这不怪你……”
南荣芙泪流不止：“求求你们，让我死了算了……”
陈南桐扶着墙勉力站了起来：“表姐，你死了岂不是便宜了这畜生？你死了正合他意，他还能再娶祸害别的姑娘……”
南荣芙挣开蓝岳，冲地上的赵正川狠狠跺了几脚，痛哭流涕，可她也知道不能让外面的人听到，只得咬住了自己的手，直咬得鲜血淋漓，哭声压抑且沉闷。
蓝岳一把拉过她：“姑娘莫伤了自己”然后试着将自己胳膊伸到她嘴边。
梁云起扫视一圈，看到坐榻旁的螺钿柜子眼睛一亮，对陈南桐和南荣芙道：“你们两个快藏进去，无论如何都不能出来。”
众人一愣，肖崇很快反应了过来，看向梁云起：“对，藏起来，看来给赵虔送信的人并不知道赵正川做了什么。”
赵正川是个草包，可赵虔不是。
南荣芙是皇帝的侄女，未来的长公主，赵虔在朝堂上义正言辞反对南荣亭继承大位，可一直声称是为江山社稷一片公心。
如果今天的事被外人知道，武百官会认为是赵家父子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泄私愤，那不止赵正川，赵虔也会受到牵连。
所以赵虔现在恐怕只知道儿子被打了个半死，却不知为何而打，不然必不敢这般公然来闹。
两个姑娘一个浑身是伤衣不蔽体，一个腰带被扯断衣衫不整，这样出现在众人面前，不止南荣亭和陈家，就连皇上都颜面尽失，赵正川按律会被绞死，赵虔也必会因为儿子行为不端受到弹劾。
南荣亭和赵虔两败俱伤，从此势不两立，呈水火之势。
梁云起恨得牙痒，又隐约觉出一些蹊跷，去给赵虔报信的人应该是赵家的人，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会遗漏？
……
蓝岳扶着南荣芙和陈南桐藏进了螺钿柜子中，然后不动声色挡在柜子前方。
楼下脚步声越来越近，蓝岳不自觉将手扶在腰间佩刀上。
来不及商量下一步，赵虔已经带人冲了上来，门被衙役们一脚踹开。
赵虔看到浑身是血的儿子，心疼得五脏俱焚，一边示意家仆上前查看伤势，一边怒不可遏地指着梁云起：“你平白殴伤我儿，还有没有王法？”
同来的还有府尹高顺，他虽然是跟着首辅过来的，俨然也不敢得罪梁云起，战战兢兢上前挡在两人中间：“将军，元辅，有话好好说。”
待他看见肖崇也在，像是见到了救星一般对肖崇道：“哎哟，肖大人在啊，你来的真是太及时了，有锦衣卫在还有什么断不了的案子？”
赵虔不屑地看了一眼着急把烫手山芋扔出去的高顺，眼光落在肖崇身上：“将我儿殴伤至此，凶手在此，肖指挥使为何无动于衷？”
肖崇咬牙上前：“元辅，您都不问问贵公子做了什么吗？”
梁云起瞪了他一眼，肖崇只得忍下这口恶气。
赵虔不是不知道自己儿子什么德行，可奈何他夫人肚子不争气，女儿好几个，就这么一个儿子，平日里宝贝的不行，要星星不给月亮。
他有些心虚，避重就轻：“就算我儿做了什么不法之事，也轮不到你们仗势欺人。”
仗势欺人，是说梁云起仗皇后的势。
梁云起此刻心思全在柜子中两个姑娘身上，急于将赵虔打发走，压下满腔怒火上前挡在赵虔前面：“元辅，在下来尝尝玉露堂新出的菜品，偶遇贵公子，贵公子言辞之间涉及朝政，对皇后不敬，我只是想略施小惩，眼下为公子治伤要紧，我们还是赶紧带贵公子去医治吧。”
赵虔听到他承认打了自己儿子，气焰更嚣张了：“一派胡言，我儿整日只会……只会寄情诗酒，他哪里知道什么朝政之事？更别说对皇后言辞不敬了”
不愧是曾经的帝师，喝酒狎妓被他说成了寄情诗酒。
“就算真的涉及朝政言辞不敬，自有东厂来管束，梁将军这是做什么？动用私刑吗？我没记错的话，梁将军您是京营指挥使，什么时候把东厂的活也干了？”
赵虔做了多年的首辅，颐指气使惯了，是个吃软不吃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