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回归

骆桑榆对恶魔朋友的震惊一无所觉。 出于人类礼貌上的习惯，他还在试图介绍两人……啊不，两魔认识。 “这位、这位——”骆桑榆才想起来自己压根没敢问对方的名字。 好在对方对于这一套流程也很熟悉：“我叫鹿屿。” “哦哦，鹿先生。”骆桑榆拍了拍朋友的脑袋，继续介绍道，“这是我朋友，阿风。他以前就是在人类社会里长大的。” 阿风刚诞生时恰逢魔界混战，意外流落到了人界。 出于自保的本能，他拟态成了人类幼儿的模样。 附近村庄的人类夫妻收养了他，他像普通人类一样长大，从言行举止到思维模式都与人类看不出什么差别。 更幸运的是，在发现他其实是恶魔之后，养父母和青梅竹马的恋人也没有厌恶敌视他。 这也是他会对人类保持友善之心，以及想要离开魔界的原因。 当年他冒险进入魔界，只是因为养母病重，无药可医，他听闻魔界有能够根除人类百病的神奇果实，便被诱骗至魔界冒险一试。 结果却是恶魔同类想要吞噬他而设下的圈套。 他并没有找到神奇的果实，反倒因为重伤而被迫滞留在了魔界，后来魔界大门被封印，他就更无法离开这里，只能蜷缩在这一角，缓缓走向死亡的终局。 这么多年过去，养父母想必早就化为一抔黄土。 甚至爱人也未必还活着。 他心底对此早就心知肚明，但能念念不忘地想要回去。 仅仅是因为，魔界对他而言才是异乡。 作为魔界唯一一个人类朋友，骆桑榆早就对阿风的故事烂熟于心。 毕竟也就只有他们两人才能日常闲聊。 骆桑榆说得唏嘘不已，阿风低着头不敢说话。 骆桑榆说着说着就停下来，摸摸阿风的脑袋，奇怪地问他：“阿风，你抖什么？身体不舒服吗？” 阿风很想给他翻个白眼—— 那可是整个魔界最为强大的恶魔。 换哪个魔来都得抖。 骨子里的战栗完全出于本能。 也就近几年才诞生的新生恶魔未曾亲身经历过魔王身上那恐怖的威压，才有胆量前去挑衅似乎已经退隐养老、脾气变得温和的魔王。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魔王跟“和蔼”、“善良”这些词都搭不上边。 但离开魔界的机会——也可能是最后的的机会，就近在咫尺，阿风也不愿错过。 所以他忍耐着恐惧，低头请求魔王，带他们离开魔界。 鹿屿说：“可以。” “不过先变回个人样吧。就这样回去太有碍市容市貌了。” 阿风：“……” 他也想，但不能。 实在是没力气了。 没等他委婉地开口，就陡然感觉身体一轻。 鹿屿朝他挥了一下手，巨大的鸟兽身躯便飞快地缩小，淡淡的光亮过后，模样恐怖的怪物变成了一个普通的人类青年。 他蜷缩在洞穴的一角，脸色白得吓人。 骆桑榆愣了一下，随即紧张地跑过去扶起青年：“阿风？” 青年点点头，模样格外虚弱。 但他喘了口气，还是慢慢地站了起来。 “恶魔没有那么脆弱。”鹿屿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但它们的生命也并不容易被挽救。” 阿风确实已经走近了生命的尽头。 骆桑榆呆呆地说不出话来，先前的欣喜又如潮水般褪去。 但阿风冲他笑了笑：“能够回去，对我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我暂时还能支撑得住。” 然后他转头看向鹿屿：“——多谢您。” 鹿屿没有再看他们，转身走出山洞：“走吧。” 后面的两人跟上他的脚步。 苍翠的草木扭曲了一瞬，魔界阴沉的天空变为骤亮的白日，远处传来汽笛的声音，一对年轻姑娘手挽着手走进服装店，低声评论着店里的衣服版型如何如何。 骆桑榆踉跄了一下才站稳，张着嘴巴望着眼前的一切，忍不住伸手掐了一把自己大腿。 “嗷——” 他痛呼了一声，然后惊醒过来。 不是做梦！ 但这并没有让他表现得体面一点。 七年与世隔绝的生活，让他几

乎快要忘了人类的正常社会是什么样子了，他感觉自己好像是个刚从山村野林里误入城市的土包子，连路边的灯柱都觉得新奇。 不自觉地伸手摸向身边粗糙的墙壁时，骆桑榆才惊觉少了个人：“等等，阿风呢？” 鹿屿答道：“去他最想去的地方了。” ——阿风回家了。 骆桑榆反应过来，多少有点怅然若失。 但他却暂时跑不了。 还欠着账呢。 鹿屿直接将通道开在了街角的修理店门口，旁边并排开着几家不起眼的零器件小店，靠近街角的那一家是个二手电器商城。 玻璃橱窗里摆放着几台二手电视机，显示屏上正播放着最近热门的电视节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