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世界的“真相”

别人家的情况跟自己家有些不太一样。 小茉莉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班上有个同学恰好在开学第二天过生日，父母希望他能够和同学们搞好关系，早早便定了一堆小蛋糕和小礼物，专门等到中午的时候叫酒店送到了班上。 所有人都分到了小蛋糕，并向这位小寿星送上了生日祝福。 班主任专门空出了下午一节课的时间为他举办了一个小小的生日宴会。 识货的小朋友看着蛋糕盒子就开始惊叹：“这是那家五星级大酒店的蛋糕吗？” 小寿星骄矜地点点头：“那是我舅舅家的酒店，做甜品的厨师是他专程从国外挖回来的，还获过好多奖呢。” 他报出厨师的名字，便有好几个人跟着“哇”了一声，好像真的听说过这么个人似的。 喜好攀比的某个小朋友故意问他：“那你生日收到了什么礼物啊？” 没等小寿星回答，他就自顾自地说道：“我今年过生日的时候，爸爸送了我一艘游轮，以我的名字命名的哦！” 在一片“哇”声之中，他得意地摸了摸头发，大方地说道：“等到放假的时候，我可以邀请你们去我的游轮上玩。” 以此为，一场礼物比拼大会飞快地蔓延到了班级的每一个角落。 只有坐在窗边的茉莉四人组没有参与这个话题。 辛访雪性格腼腆，一句话要结巴半天，叶丞对同龄人天然就带着鄙夷的心态，不屑与他们那群幼稚鬼为伍。 这两人多少都有一点交流障碍。 韩骋恰好相反，因为他是个喜欢鬼故事的怪咖，没什么人愿意主动接近他。 剩下的小茉莉，吃东西的样子太过于专注与虔诚，总让人感觉光是打断她就是一种亵渎。 当然，也有那么一两个一直盯着她瞧的。 等到小茉莉珍重地吃完最后一口小蛋糕，便有人故意问她：“管莫离，你是不是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蛋糕啊？” 辛访雪有些反感地瞪了他一眼，但没有敢开口说话。 小茉莉对那些潜台词恍若未觉，放下小叉子，抽出纸巾仔细擦了擦嘴，才认真地回答道：“很好吃。不过比爸爸做得稍微还差那么一点点。” 另一边的同学闻言，有些好奇地凑过来问：“茉莉你的爸爸是厨师吗？” “比这个还好吃的话，应该是很有名气的大厨吧。”另一个胖乎乎的小男生也看过来，满脸地期待，“我能去你家蹭饭吗？” “我爸爸不是厨师，他只给我做饭。”小茉莉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还有妈妈。” 虽然妈妈现在吃不了，但爸爸肯定很愿意给她做饭的。 “那你爸爸是做什么工作的？”有人追问，“还有妈妈呢？” 另一边的礼物比拼大会也进行到了这一阶段。 这个班上的学生们都卧虎藏龙，教授、医生之类的职业在他们父母当中都算是最平常的职业了。 不少人都上过电视新闻和报纸杂志，记者和编辑都不吝于言辞，对他们的影响力大特。 就连身边的小伙伴——韩骋父母都是教授，叶丞的母亲也是，辛访雪家里是做生意的，父母常年都在国内外飞来飞去。 唯独小茉莉一下子被问住了。 她妈妈是个睡美人，躺了七年没睁开眼睛，自然不可能再同时拥有一份工作。 至于父亲，小茉莉也不知道他是做什么工作的。 从她记事起，爸爸便一直陪伴在她身边，从喂食到教她说话走路，从没有离开她超过一天的时间。 天气好的时候爸爸会带着她去公园散步，雨天就在家陪她拼积木讲故事。 到年纪稍微大一点的时候，积木和拼图就变成了刀剑弹弓弓箭甚至是枪之类的东西。 ——基本都是出自鹿屿本人之手。 不过这部分爸爸不让她随便跟别人说。 衣食住行，甚至是玩具，鹿屿几乎都亲力亲为。 “爸爸就是世界上最厉害的爸爸！”小茉莉很骄傲地说道。 听着她细数父亲如何照顾陪伴她，辛访雪和叶丞都露出了动容的神色，他们有点羡慕小茉莉。 但另外的声音说：“那不就是，全职奶爸？” “那，难道你爷爷奶奶或者外公外婆很厉害？” “我没有爷爷奶奶，也没有外公外婆。”小茉莉摇了摇头，“只有爸爸妈妈，还有小白。” 小白是她家那条狗，有人还记

得这个。 同学面露同情：“你妈妈生病，你爸爸要照顾你，还要送你来这个学校，真是好辛苦。” 但也有人得意洋洋：“我就说住在那种荒郊野岭的人都是穷鬼，还非要打肿脸充胖子挤进咱们中间，就像那个什么山鸡，非要假装自己是凤凰，这些穷鬼真是不要脸皮。” 少爷小姐们上上下下打量着小茉莉——从衣服到包，没见一个眼熟的名牌，也没有什么看起来就很值钱的具，遂认同地点点头。 另外一部分同学对周遭的一切都充满了同理心，他们愤怒地瞪向出言不逊的同学：“你怎么能这样欺负同学？！” 然后他们又转过头，用怜悯的目光安慰小茉莉：“你不要听他的瞎话，大家都是好同学，我们才不会看不起你！” “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一定要告诉我们！” 不擅长说话的辛访雪涨红了脸，跟着他们连连点头，眼底满是鼓励。 叶丞轻嗤了一声，对这场闹剧毫无兴趣。 韩骋推了推眼镜，看了眼泾渭分明的新同学，又看了看一脸茫然的小茉莉，露出一个兴味的笑容。 小茉莉完全没有感受到被嘲讽轻视的感觉，她只是有点奇怪。 为什么自己觉得很幸福的家庭，别人会觉得她很可怜？ 为什么他们都觉得爸爸很辛苦，还有人觉得爸爸很没用？ 在同学们七嘴八舌的安慰声中，小茉莉隐约意识到了问题的核心—— 钱。 他们家爸爸是无业游民，没有工作就没办法赚钱，还没有亲戚能够帮衬。 妈妈病重卧床，这通常都需要很大一笔开销去维持她的生命。 如果想要彻底治好她，还需要一大笔费用去请国外的名医。 就连她现在上的这个学校，光一学期的学费就顶得上普通家庭一整年的工资。 但从这所学校出去的学生，最后都会成为杰出的人才。 她的爸爸一定是为了她的未来着想，才咬咬牙将她送进了这所学校。 在外面的世界里，没有钱是会被人瞧不起的。 甚至可能连最基本的生存都会很困难。 从小没有因为钱而发过愁的小茉莉在这一刻，忽然就触碰到了大人世界的“真相”。 ——原来爸爸一直以来都承受着这样大的压力。 小茉莉泪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