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06】 虫蚁上树
“小心一点，可能他还没有离开。”雪梧目光看向没有尽头的林木深处，声音微有些低沉。
苏肃紧张环顾四周，额头上隐现汗珠。他连续深呼吸了几下，双手放下那已被他无视的战利品，用力搓了搓脸上微微僵硬的肌肉，方才迟疑出声道，“那我们还要不要走下去？”虽然自己手中的地图上显示两人目的地就在前方，但老实说，苏大少有些打退堂鼓了。他的家族虽非王公贵族，但也算得上家境优渥，从小被他老爹捧在手心里都怕摔了，虽说性格大大咧咧，但遇到这样震撼的一幕，他又岂会没有惧意？如今也不过是强撑着罢。
庞大的苍梧古兽尸骨上弥漫出阵阵血腥气味，那森白的骨在微暗的此处显得尤为森冷。雪梧目中闪过精芒，“我们已经走不出去了。”
“什么？”苏肃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感觉。
没有多做解释，目光似是不经意间在四侧掠过，那一闪而逝的白芒再现。他暗自叹了口气，心情莫名有些沉重。只是很快，他的意志重新凝聚成重锤，粉碎了心中的犹疑和一丝惊惧，余留下坚定。
“我们走吧。”雪梧双目凝神，目光中有着前所未有地凝重。后背上的剑轻颤，也似是感受到了他的心境并不似表面那般平静。他伸手触摸剑柄，安抚了这柄被他偶然得到的怪剑。苏肃咬了咬牙，不断用腹语安慰着自己那那颗小心脏，亦步亦趋跟在雪梧身后。
脚下的路不知何时已然一片坦荡，再也没有带刺的荆棘和腾蛇一样的藤蔓。那些足有膝盖高的灌草化作灰烬，和满地的枯黄叶片融合得再也不分彼此。这里的古木高耸入云端，枝繁叶茂仿若一座绿色巨山，每一根古木都相距极远，那庞大得难以想象的树干直插入地底深处，裸露在外的根须如虬龙，一个个张牙舞爪，狰狞霸道。
“这就是苍山腹地？”苏大少瞪着双目，满脸惊奇。
雪梧也是在打量这些庞大得乎想象的古木，根本就无法得证这样古木到底存活了多久，即便是实力强大的修者，想要摧毁这样的古木，也得大费一番手脚。如苏肃或是雪梧，他们就算拼上九牛二虎之力，也难以伤到这些树。树脂几乎融入了这些树体内的每一个角落，本就坚固得可怕，再有无数岁月下来滴落覆盖地树脂，一般斧头砍上去，怕是得被生生崩断。
“快看，这树叶好大，用来遮风挡雨倒是不错。”苏肃不知道从哪里弄来巨大的叶片，他裹在叶片中间，左右捣鼓，一幅乡里人进城的感觉。
雪梧嘴唇微动刚要开口，苏大少凄厉地惨叫轰然响起，像是被拽住脖子的公鸭子。他慌忙将叶片取下，满地乱窜，用手不断在身上抓挠，像是有无数蚂蚁在身上爬并撕咬他的肉。
雪梧脸色凝重，掌心抬起，一道雪白掌印轰在苏肃的胸膛，冰冷的寒气将后者胸前的衣服绞成粉碎，然后化作冰雪晶体覆在皮肤上，并朝着全身上下快蔓延。顷刻间，苏肃已变成冰雪人，他眼珠子转动，却现浑身上下根本无法动得分毫，甚至想要眨动眼皮都是困难无比。
此刻能够很清晰看到苏肃全身上下都是鼓起的脓包，最大的甚至能够比拟婴儿拳头，至于更小的，更是密密麻麻数之不尽。
“这些古树的叶片上面寄居着数量庞大的虫蚁，越是存活年份久远的古树，其叶片或者树的表皮内的蚁虫越多，也越强大。没有瞬间暴毙你已经算是幸运了。”
苏肃虽然不能动，但听觉并没有受到多大影响。雪梧的话让他心头凉飕飕的，若不是被冰雪包裹着，恐怕他的冷汗会如雨滴，然后汇聚成小溪。他眼珠子不断上下转动，似乎在询问有没有什么解决办法。
雪梧沉吟良久，眉头几乎皱成了川字，半晌后方才道，“我看过一本古籍中有过记载，倒的确有一种解决办法，但除非这里有比这根更古老的古树，否则我也没有办法。”
苏肃继续转眸子，心里焦急的同时不免有些自得：看来自己的表演天赋还是不错嘛，这冰雪一般的小子都能够明白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
轰！
一拳轰出，强大的力量瞬间摧毁一座略微凸起的小山丘，雪梧将苏肃安置在临时开辟的小山洞中，并告诫他千万不要运气意图修复伤势，然后一个人离开了。
无论怎样，既然一起来到了这里，他希望回去的时候也是两个人一起。他觉得自己并不是多么善良，但也做不到见死不救，更何况，在此刻，那家伙也算得上自己的同伴。
目光微凝，望着这些参天古木，叹了口气。粗略望去，这些古木大树都十分巨大，但以他的目力，也能够看得出，想要找到比伤害苏肃那根树更大的古树是很难的，至少目光所及处，没有一根达到条件。
他紧了紧黑色的袍子，这袍子是师尊带他到雪宗时候所送给他的。那是在一个边陲小镇，镇上的人很少，修者也寥寥无几，这黑色的袍子听说还是一个偶然路过的修者随意丢弃的，但因为面料极为不错，所以被当地的裁缝捡取然后重新缝补了番，丢在小店里无人问津，然后被他师尊买下送给了他。他记忆清晰，师尊说这件衣服颜色黑暗深邃，但并不代表穿着他的人内心就会阴森黑暗，越是深处黑夜，就越要努力追寻光明。时至今日，他谨记，但到底哪里会有光明呢？抬头，一片昏暗，看不到任何光明的迹象。
是不是无论哪里，都会有这样的树，或是那样的树，遮挡了头顶的光明？他不知道，但如果真的光明不存于世的话，他也不会如同一个乞丐般去乞求。
抿了抿嘴，他沿着大道逐渐向深处走去，脚下的路在不断变得狭窄，却改变不了心中已然作出的决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