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尊重
“天下之大，便再也没有你的容身之处了！”黎月仰了仰脖子，闭上眼睛一副豁出去的模样。
徐安慢条斯理的吃起水果来，阴阳四天从他手中消失无踪。
“公主，你了解我吗？”徐安忽然问道。
黎月看到徐安接下来没有动作，心里一松，还是有些后怕，“不...不了解。”
“那你总该听说过市井传言吧？徐丞相的儿子向来不怕死，喜欢惹事之类的，赤手空拳跟流氓地痞打架，断胳膊断腿的。”
徐安又捻起一块糕点，塞到正在看的小翠嘴中，“我这个人没有什么毛病，但最讨厌被别人威胁，一被人威胁就想动刀子，怎么也忍不住。”
他边说着，边吃着水果，看上去人畜无害，让人很难将他与他说的话联系起来。
黎月公主从小养尊处优，被人奉承惯了，想要什么张口便有，说话做事也全无顾忌，被徐安这么恐吓一阵，顿时心里慌乱惊怕，生怕徐安一冲动就真的干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
她自持自己是公主，觉得徐安这般的官家弟子应当无条件顺从她，上次在鬼阁一事已在她心里留下了阴影，如今徐安再这么一反常态，已让她变得迟疑了。
“我...不该这么说，是我的错，我这就走，明日就有人来接你出去。”黎月赶忙道，起身就要离开。
徐安按下了她的肩膀，“既然来了，就好好坐会，聊会天，我徐安又不是不识礼数的人，是吧，黎月公主？”
“是是是，想聊什么，你说？”
小翠透过本偷偷看了一眼黎月，现她在徐安面前有些惊慌失措，顿觉得公子真是神通广大，在当朝公主面前也能这般威武。
徐安坐在公主对面，递给黎月一个红彤彤的大苹果，“吃。”
黎月赶忙双手接过，轻轻在上面咬了一口，露出一个鲜明的牙印，徐安看了一眼，嘀咕道，“是不好吃吗？”
黎月一个激灵，赶忙又咬了一口，咬的汁水四溅，边吃边笑。
“好吃，好久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苹果了。”
徐安觉得好笑，摆正了脸色，认真道：“公主，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
“嗯，你问。”黎月小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
“人是在什么时候有贵贱之分的？”
黎月思索片刻，觉得徐安这个问题相当没有难度，“当然是在娘胎里了，生在有钱的人家享福，生在贫困的人家受苦。”
“有钱便是富，无钱便是苦？明天别忘了将一万两黄金装到马车上。”徐安补充道，差点忘了这茬。
黎月嘟囔道，“不会忘的。”
徐安将话题扯回来，“那你认为你是贵是贱？”
“贵吧？毕竟我是公主，”黎月偷偷看了徐安一眼，现他的脸色并不好看，咬了咬牙，“我贱，我最贱了，这样行吧？”
徐安点了点头，“看来你对贵贱还是没有一个清醒的认识。我的一个眼神，就能改变你的看法。”
黎月不敢妄言，心里暗道，要是我叔叔在旁边，你能说出新花样来，算我输。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一架马车刹不住，只能往前行驶，遇到一条岔路口，一条路上有三个小孩在路中央玩泥巴，另一条路上有一个人在唱歌，他们都没有意识到马车来，你若是车夫，会往哪条路上走？”
黎月公主思索一阵，“往那一个人的路上去吧。”
“很好，那如果我跟你说，在那条路上站着的是你叔叔，你又会做如何取舍？”
黎月皱起眉头，“这个问题本身就不存在嘛，叔叔他怎么可能一个人走在路中间呢。”
“这只是如果，如果的意识是假设，假设的意思就是假的，你做出判断就可以，不做判断的话，我就——”徐安在脖子上划了划。
“往那三个小孩的方向去！”黎月狠狠咬了一口眼前的苹果，心里想象成徐安的头，顿时好受不少。
“你认为三条人命比一条人命要贵重，做出第一个决定，而后又觉得王爷的性命比三个小孩的生命贵重，做出第二个决定。其实若是王爷自己，做出的决定肯定与你不同。”徐安肯定道。
这下子小翠也淡定不了了，两女同时问道，“这是为什么？”
徐安觉得是时候为黎月树立正确的人生观了。
“人本身并无贵贱之分，所有人生下来都是单纯的生命，唯一可以称量的也只有体重了。贫穷的人也可以参加科举考试，改变命运，也可以没日没夜的修炼，毕竟这片天地都是世人共享。当然，皇族贵胄天生便享有资源，他们走的路更加轻松，当并非意味着别人没有机会。”
“那跟你刚刚提到的问题有什么关系？”黎月询问道。
“这便是你想不到的地方，平西王乃是一代贤王，他正是知晓这等道理，面对这类选择时，先考虑到的并非是人命贵贱，而是可能性。”
“可能性？”黎月有些不懂，小翠也睁着大眼睛一脸赤诚。
徐安继续道，“那三个小孩没人知道他们是谁家的孩子，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多大，但未来的路，他们能走的多远，却没有人能够预知。是成仙成圣，还是成儒成官，抑或是市井良民，泼皮无赖，都无从知晓。王爷贤明，定然考虑到的是好的一面，他尊重生命，尊重小孩们对于未来的选择，也尊重自己的选择。”
黎月陷入深思，他觉得徐安说的道理有些复杂，也有些怀疑他为何如此笃定王爷就能做出第二种选择。
小翠眼睛闪烁，看着徐安，心里如吃了蜜一般欢喜。
他觉得公子比平西王还要贤明，对待她这般的好。
从来没有一人像公子一样，教她写字、数数，从来不会厌倦，好像永远不会生气一样。
她小脸红彤彤的，在摇曳的烛光下，竟有几分成熟的味道。
黎月脑子里如同一团浆糊，她还是没有听明白徐安所说的是什么意识，但却在潜意识里对徐安的态度有了改变。
正如徐安所想，他并非要黎月公主恐惧他，他要的是，尊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