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用(第1/2 页)
陆闻砚记性颇好,在脑海里几乎是瞬间将名字和人对上,不动声色道:“确定是他?”
那日今上于街头解除黎蔓和凌鹏远的婚约,转而为她指婚陆闻砚后,听说凌鹏远刚回家就挨了父亲一顿戒尺,凌父怒不可遏,甚至抛下戒尺动了家法。是真是假不好说,至少定国公府放出消息,说是罚凌鹏远在家中禁足。
就当这凌鹏远今日是禁足后头一次出门,算算日子,差不多三个月没在街上晃悠了。
“你如果说我脑子不行……那跟你和思拓比起来可能是差点。但我这眼睛必不会有错,”严智摸摸下巴,很是笃定,“我看他不顺眼好久了,就他这个侧脸,这个后脑勺,多好认!也不知道他这鬼鬼祟祟地混在人群里想干啥……他老爱簪些花里胡哨的玉簪,说什么上好的羊脂玉,我看就是瞎显摆!”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身旁从思拓突然猛地一咳嗽。
“咋了,”严智茫然地转过头,大大咧咧地问,“你不舒服?我就说他这种不成武不就的一天尽在配饰上下功夫,什么玉簪、玉佩、扳指,每次出门排场都整得老大……”
从思拓又咳嗽一声,心道你要再多说两句我可救不了你。
“你得风寒了?那我得离你远点,”谁曾想严智完全没能领会好友的提醒,还下意识地往旁边退了两步,“我家里面有孩子,传染给他们就不好了……”
就在从思拓万般无奈时,电光火石间严智终于看到了陆闻砚发冠上雕着竹子的玉簪和他腰间的凌霄花玉佩。好巧不巧的是,陆闻砚手上今儿个戴了个金的虎头扳指,他皮肤白,倒也不俗气。
再看看身后这一大桌明月居的上好酒菜,想想陆闻砚上这三楼来需劳动的酒楼小二,说谁排场大呢。
“我没说你啊。”严智愕然,试图亡羊补牢。
按理说认识这么几年完全没必要为这无心之失计较,陆闻砚也不看他,只嘴角勾起一个清浅的弧度:“我下回换个木簪子。”
被暗戳戳反击一句的人讪讪地闭了嘴,但也没安分多久,见好友在窗边一动不动,严智按耐不住自己的着急:“不是,闻砚,你不下去啊?”
“下去做什么,”陆闻砚看上去颇为气定神闲,“求是堂是郡主出的主意,我怎能下去喧宾夺主?”
“啊?不是,你这,”严智一双眼睛睁得老大,“凌鹏远哎,你这……”
他和自家娘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倒是没有陆闻砚这种自家娘子先前与他人有过婚约的情况。不是,不管怎么说,你身为夫君不应该上去拦一下吗?
有没有提防危险的意识啊?
“不是,郡主是你的妻,”将心比心,严智完全不理解陆闻砚为什么还能在这里老神在在,“你也不怕凌鹏远那家伙对郡主不利?上次……”
“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凌鹏远若还有点脑子,必然不会轻举妄动。”陆闻砚自窗口处投下目光,给严智解释半句。
他在外言辞一向和缓,这样直白的喜恶倒是少见。从思拓斟酌着说:“但凌鹏远是凌大人最小的儿子,凌夫人当年生下他时说是吃了不少苦头。几个长辈对他都很是溺爱……”他父亲官居要职,家中消息格外灵通,“凌大人原本说是要禁足他半年的,多半是凌老夫人和凌夫人求了情。”
陆闻砚沉吟片刻:“定国公……倒是个聪明人。”
大虞整体地处中原,蛮金虽已臣服,但周边仍有敌国蛰伏觊觎,黎家虽几乎灭门,但燕北铁骑仍是大虞需要仰仗的北方屏障。更何况各地边防都需武将镇守,京城护卫也是如此。
所以黎蔓的婚事特殊,她的嫁妆不是皇帝所赐下的郡主地位和食邑,不是皇后、贵妃带头添的珠宝首饰,不是礼部依据例法划拨的银钱田契。黎家世代镇守燕北,镇国公留在世间的唯一血脉,拥有的是整个燕北军对黎家的崇敬拥戴,是武将世家到军中小兵对仁义治天下的认同,是今上对有从龙之功的臣子许出的恩典。
帝王将这门亲事许给定国公幼子,其实也是对凌家的看重。这样的道理,定国公为人圆滑,深谙官场权术,又岂会不知?
至于结果……
永和帝当街替两人解除婚约,并为黎蔓重新指婚。尽管这一个新郎的门第家世比不过定国公府,可此举无疑也暗含着帝王对凌家在此事上的不悦。
说轻了是教子无方,说重了便是不堪用。
忠臣抑或酷吏,高处不胜寒,历来坐于龙椅上的九五之尊审视下来都未必个个能面面俱到、表里皆清。但为臣子者不堪重用,这是最简单的官场大忌。
伴君如伴虎,凌父一个人抄起戒尺动了家法,外界都知定国公生了好大的气,给了凌鹏远好大的教训,是真的对幼子所做之事不齿吗?可这禁足半年的惩罚更像是凌父对君王的表态。
不过凌鹏远明显不懂,不然也不会提前解了禁足就跑到黎蔓跟前。
这些弯弯绕绕从思拓也懂,只慢慢地摇摇头:“子不肖父。”
他同意陆闻砚的看法,凌鹏远但凡没有失心疯,最多口头刺两句,掀不起什么太大风浪。至于陆闻砚这么不急……从思拓不由得在心中多了几分考量。
严智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明白为什么在这屋子里的只有自己一个人着急,严小将军犹不死心地嘟囔:“那个凌鹏远风流成性,他和郡主解除婚约不就因为两件事,成亲前和小尼姑,那天大街上又……”
陆闻砚瞥了他一眼,严智自知失言,忙打住不提。
就算那日凌鹏远妄图动手动脚未遂的事情人尽皆知,也是他彻底坏了名声的源头。但这话说出来终究上不得台面,于黎蔓也不好,更不要说当着人夫君的面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