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马(第1/2 页)
“轰隆——”
刺眼的白色光亮如同被惹怒的巨龙在天际一闪而过,狰狞蜿蜒的姿态让人们不由得感慨:在天公的咆哮前,任谁来了都只不过是渺小的沧海一粟。
大雨倾盆,萧瑟的秋风席卷着雨幕泼来,以凌厉不可挡的姿态夺走粗粝树干上最后的叶子,也使高处更多的石子、泥土一点点被冲刷,继而滚落下来,时不时“啪”的一声落到下方的山路上。
陆闻砚已经数不清自己的腿和胳膊上究竟被划出了多少血口子,只依靠着求生的本能俯下身子尽力贴合马背,他的脚与马镫紧紧连结难以挣脱,此刻更是脑袋沉重,周身剧痛。
看不清模样的野兽在灌木丛后蛰伏,它们觊觎着这散发着血腥气的猎物,却也被面前的滂沱大雨与马儿那骇人的疯态所阻碍。撒开蹄子不管不管地往前冲的马儿发出嘶吼,声音因伤口和身子与石壁、枝条刮蹭产生的疼痛以及药物的作用下显得格外高亢凄厉。浓重的黑色蔓延了整个天空,沉沉地压下来时,像是要把所有事物都吞没。
“唰——”
又是一阵强劲的、泛着刺骨寒意的秋风袭来,陆闻砚的脸上满是雨水,鬓角衣袖、鞋袜脚底尽皆冰凉。细密的水珠打湿了睫毛,他越发眼前发黑看不清道路,脑子里却还在思考。
我……今日是要死了吗?
我是要死在这儿了么?
当初选的是百里挑一的良驹,虽也有些脾气但总体还算听话,今日怎得突然发起狂来?
这是意外吗?
手上这承恩伯贪墨银钱的案子才刚告一段落,虽有一两处对不上,但想来只待一些收尾的功夫……难道我命该绝于此?
思及此,他垂落在马肚周围的手不由自主地蜷了蜷,进而一点一点地握成拳头。
不,不是。
不是意外!
电光火石间,他突然想起了什么。
“大人,这封信件上的字有些斑驳不清了,不如让闻砚拿回去交予我家坊,试试看能不能拓印出来。”
那人抖了抖胡子,正埋首于如小山般堆积的卷宗当中,听了陆闻砚的话,他费力地抬起眼皮,“何苦费这力气,不是已经有证人证明他和很多同僚虽然认识但交往不多?当年在朝堂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京城就这么大,下了朝总不能碰着面的时候装个瞎子吧。”
白胡子老头捻了捻自己的胡子,嘀咕着手边的墨要用完了,下次得记得那一块新的。察觉到陆闻砚没有吭声,老头便又问,“这封信现在能看清的有什么?”
陆闻砚捧着那泛黄发旧的纸,努力地辨认了半天,“好像是和谁问好……”
“他左右逢源,这种看上去也不是特别好的纸,想来对面的人也不重要。问好有什么必要非得复原,”老头叹了口气,用手中毛笔的笔杆随意指了指自己面前的卷宗,“这些才是该仔仔细细看的!这还有这么多供词没看!”他又翻过一页,“这次的疏忽也太大了,怎么跟年初的安王一样,真是多事之秋……”
陆闻砚还是没有立即应答,大虞最年轻的少年进士微微蹙了蹙眉,不知为何总觉心中有些别样的预感。老头感叹了一句他的固执,也就随他去了,“尽快啊!这纸都这么旧了,要拓印不了你别钻牛角尖,现在的证词应该足够定罪了。”
陆闻砚的语气这下轻快起来,他冲老头点点头:“谢谢师父!”
坊的掌柜接过了被陆闻砚小心翼翼护着的纸,仔细地察看了许久,恭敬又为难地说:“这……怕是不容易,只能让铺子里的伙计和师傅先试一试……”
这么听来也并非完全不可能,陆闻砚弯起眼睛,点点头:“实在有劳掌柜和大家。”
但没过两天,就是师父一叠声地催他拿回这封信,说是要封卷宗了,他本想着再给坊些时日,从京郊回去再拿的。
会是因为那封信吗?
还是那个在大理寺的人即将抓到他时就决然自杀的人?
数十个官兵在吏部尚府前将人团团围住,那人脸上露出不甘的神色,明明已经搜出了他身上的匕首、短刀。但他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把飞镖,干脆利落地划开了自己的喉咙。鲜血喷涌而出,至死不闭眼,场面知惨烈。陆闻砚听说负责去捉拿的几个官兵当天都吃不下饭。
那人真的是去刺杀的吗?
又或是那日我在我家院子里发现的那盒带血的珠子?
不起眼的木盒子被放在院子的一角,上用鲁班锁封存,陆闻砚本以为是哪个负责洒扫的仆从不甚落在了院子,径直交给来福让他找到真正的主人。谁知问了一圈都无人承认,陆闻砚心下生疑,这才把木盒子拿在细细地瞧,忽然在闭合处发现暗红的痕迹。
他没有声张,三下五除二地拆了那鲁班锁,才发现里头是数十粒灿灿明珠。但本该华贵瑰丽的珠宝上此刻满是血腥的斑斑赤色,叫别人开了许是会吓一大跳。陆闻砚也不免吃了一惊,他没有声张,一时也未能弄清这盒子的用意。只吩咐家丁守好院子,试试能不能守株待兔。
疑惑一点一点地堆积,那掩藏在庞大卷宗下的细微之处在此刻集腋成裘,汇成河流。
案子……这案子一定还有不对之处!
“轰隆——”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