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咽苦(第2/2 页)
这一日都在园内,四处逛逛,逛厌了就回屋,与萧秀喝茶对弈。上午的时候萧秀告诉我,河东、宣武、昭义三镇请求调兵河朔三镇周边的表已经送达御前。
傍晚时分,我和萧秀正下着棋,邓属从外面进来说:“先生、二公子,陛下在延英殿召见李德裕,问了关于调兵一事。”
“他们怎么说的?”我忙问道。
“陛下担心这样做,会招来河朔三镇的不满,恐生变故。但李德裕却极力支持,说河朔坐大,当及早提防。又说只是增兵周边,河朔无权过问。更何况河朔已经有联络其他藩镇之意,只怕不臣之心已起,若是毫无防备,将会后患无穷。陛下听完,便应允了增兵一事。”邓属边回我,边跪坐下,接过马新莹递给他的茶水。
萧秀听完,笑道:“嗯,不出所料,呵呵······咱们这个卫国公,也知道陛下身体每况愈下,需早些提防河朔,以免生乱。”
“能生什么乱?还能翻了天不成?!”马新莹在一旁嘀咕道。
邓属回他道:“新莹有所不知,河朔常备军合起来差不多二十万。若是毫无防备之下,直取长安也并非不可能。”
“我才不信呢,长安不是有神策军么?十几万人护卫京畿,再加上沿途各道的兵马,怎么可能让河朔直取长安?!”马新莹反驳道。
这时,萧秀接过话,不屑地回马新莹道:“神策军?你知道神策军烂成啥样了吗?自从阍寺把持神策军以后,神策军便成了一些人的进阶之梯,里面大多是官宦子弟。你指望他们去打仗?只怕望见河朔的旗帜就丢盔弃甲了,哪有什么战力。再说沿途各道的兵马,就算有些能打仗的,但太分散了,根本无力阻击。”
“好吧,我又不懂······”马新莹嘟囔道。
萧秀皱着眉头,看着他,厉颜斥道:“不懂别说话!”
马新莹一噘嘴,满不在乎地把脸瞥向一边。
我倚着凭几,看着他们的样子,心里都乐死了。为了避免尴尬,便岔开话题,问邓属道:“邓领卫,可还有其他事?”
“哦,墙里还传来消息说,午间陛下身子不适,召赵归真前去。赵归真说陛下正在经历换骨,要从人骨换成仙骨,所以要承受常人不能承受的疼痛。待换骨完成,陛下就是仙体,离长生不老更进一步了。”邓属喝了口茶,放下杯子答道。
我笑而不语,倒是萧秀在一旁叹道:“呵,这牛鼻子老道很是会蛊惑人心嘛······”
“关心则乱!若是不关心,不相信,他又如何能蛊惑得了。可惜世人总是会太过关心一些事,这就让骗子有了可乘之机。只要投其所好,哪怕再简单不过,甚至漏洞百出的骗局,都会被人无条件的相信。人的本性如此,总渴望一些遥不可及的事情,一时间是很难改的。能脚踏实地,活得真真切切的人,又有几个呢?所以,纵然是高高在上、君临天下的皇帝,也难免着了此道。”我盯着棋盘,若有所思地跟着说道。
萧秀放下一颗棋子,接过话说:“嗯,尚兄说得是。不过若是皇帝信了他的话,倒是对我们来说或是件好事。”
“为何?”邓属不解地问道。
萧秀看了他一眼,笑着答道:“呵呵···虽然赵归真只字未提立储之事,但却说了一件陛下期盼已久的事情。”
“公子是说‘长生不老’?”珠玑在一旁问道。
萧秀笑着点点头,不再说话。珠玑倒是有些明白,可邓属还是一脸懵懂。于是我落下一颗棋子后,对邓属解释道:“既然说陛下能‘长生不老’,那陛下自然不会再对立储如此着急了。若是朝堂一直争论不休,就只得放一放了。”
“那饶阳公主和鱼弘志呢?陛下不是想借此削弱这两位吗?”邓属又问道。
我反问他道:“都不会死了,还怕鱼弘志和饶阳公主吗?”
“也是,既然不会死,那饶阳公主和鱼弘志也就没必要除掉了。毕竟两人都同朝多年,相安无事,也没有要反他的意思。再不济,等他熬死了鱼弘志和饶阳公主,大权自然也就回到手中了。”邓属头头是道地跟我们分析着。
萧秀见他如此分析,有些诧异。尔后,笑着盯着棋盘,边落下棋子边赞扬道:“嗯,不错,评析地很好!”
“嘿嘿······”邓属不好意思地憨笑起来。
“是你们将刘玄靖辅佐杞王的消息传给赵归真以后,他才去跟陛下这样说的吧?”萧秀盯着棋盘,没有看邓属,接着问道。
邓属想了想,回道:“我们的消息,那日先生说了后,夜间就传给他了。只是说来有些怪,他得到消息后并无任何举措。倒是昨日兖王生母刘贤妃去了他那里一趟,之后就有些不同了。墙里说,昨日晚间陛下进食丹药后,便觉得身子不适。今日午时进完丹药,没一会儿就将赵归真叫了去。”
“哦,想不到这条当初我没抱太大希望的线,此刻倒是起了不小的作用。”我有些惊喜,笑着说道。
萧秀放下一颗棋子,接过话道:“我想,其实赵归真得到消息后,就是在等兖王的人过去找他吧!”
“为何要这样?既然得到了消息,知道其中利害,直接行动不就行了,干嘛还要等兖王的人去找他?”邓属不明白,遂又问道。
萧秀看了看他,这次倒是没有皱眉,笑着回他道:“或许不仅仅是去找他,更有可能是去求他。这样一来,就不是他主动帮兖王的,而是兖王求助于他的。将来若是兖王上位,回想起今日来,会更念他的相助之情。另外,他也想知道,兖王到底有没有争储之心。”
“若是兖王重情重义,无论怎样都会念他的好。若兖王薄情寡义,就算他为兖王死了,兖王也不会记得他的。真是,这弯弯绕绕的,多此一举······”邓属在一旁低声叹道。
萧秀将手中的棋子扔进棋盒,抬头瞪了邓属一眼。邓属见状,便不再说话。
我见状,便只好圆场道:“邓领卫说得很对!可试想一下,若你是一个经历过被宠,又被冷落,费劲心力才重新回到高位的人,你会不会对皇帝的态度十分在意?”
“自然!万一再遇到一个不对付的皇帝,那就没······哦,我明白了!”邓属正回我,突然停了,似乎是明白了。接着站起身,对我和萧秀行礼道:“先生、二公子,邓属口不择言,请二位见谅!”
我噗嗤一笑,忙站起身,打算招呼他回来坐下。
可却听见邓属又说道:“外面还有些事要做,就不陪二位了。”
“嗯,去吧!”萧秀看都没看他一眼,就应了他。
我望着邓属的背影,边坐下边叹道:“邓领卫,还真是个憨厚的人!”
“也不知他是真明白,还是假的。哎······”萧秀盯着棋盘,摇了摇头,叹道。
我放下一颗棋子,笑着对萧秀说:“呵呵,当然是真的!他都那样了,你有什么好责备的?!”
“但愿吧!”萧秀望了望身后,已经在屏风中消失的身影,对我叹道。
我笑了笑,不再说话。但愿邓属能明白萧秀的意思吧,可就算不明白,也没有什么。他是那样一个任劳任怨、相见以诚的人,怎么能要求他事事都如萧秀一般通透谨慎呢。望着门口的屏风,我在心中默默叹道:
梅开香暗远,雪净鸟不闲。
左右君别问,丹青入画屏。
吞孤苦,骗皇帝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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