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愤恨(第2/2 页)
快要到中午的时候,萧秀和邓属才从外面进来。没等他们开口,我忙问道:“今日朝堂上情形如何?”
“大体上还是与尚兄谋划没有出入的。刑部将卷宗呈上,陛下当着群臣首肯了惩处方案。”萧秀一边坐下,一边回我道。
我接着问:“结果是怎样的?”
“死在狱中的那三人,推辞说是病死的,由刑部予以安葬。判长生堂掌柜段瑰斩立决,并没收家财。武生堂掌柜已畏罪自杀,不予追究。判武生堂罚钱十万缗,收归国。同时要求两个药铺销毁剩余雪兔子,对因此而受害的人,予以赔偿。”萧秀回我道。
“畏罪自杀?哼···”我冷笑道,随后继续问萧秀:“对受害者,打算如何赔偿?”
“说是由朝廷出面勘验,因雪兔子致死的,赔偿家人钱财六十五贯;致残的,赔偿五十贯;致伤的,赔偿二十贯。同时,可拿未用的雪兔子,去两家药铺退钱。”邓属对我答道。
萧秀一边倒着茶水,一边叹道:“死伤千千万,这次长生堂和武生堂算是彻底完了,只怕抵挡家财都不够赔的。”
“这也是我担心的。萧兄,我们得盯着他们。这群人恐怕不会这样乖乖认罚,就不说各级官员会不会从中捞油水,皇帝和饶阳公主也不会甘心的。无论他们打算怎么逃,我都不会让其得逞!”我恶狠狠地说道。
萧秀看着我,认真地回道:“这事儿我会安排,尚兄放心,断不让他们遁阴匿景。”
“公布惩处方案后,我们安排的人有没有挑起朝臣的质疑?”我又问道。
萧秀端起茶杯,回我道:“自然是质疑了,就连崔珙也如尚兄所料,质问此事是否存在官商勾结的情况。不过,倒是李德裕,对此闭口不言。”
“他能怎么说?若真官商勾结,他这个当朝宰辅脸上也没什么光彩。再说这个卫国公当朝多年,岂能看不出陛下在此事上的不悦?就算他不知内情,估计也能猜出七七八八,又怎会对此多言。更何况,此事的源头就是官员渎职导致洪灾泛滥所引起的疫病,难不成要他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我想鱼弘志和饶阳公主那边,肯定有人将这事的源头搬出来了吧?”我问着萧秀。
萧秀喝了口茶,放下杯子,接过话道:“不错,崔珙刚说完,刑部尚杜悰便提到此事,还假惺惺地请求陛下深查寿光开闸放水导致疫病的事。皇帝当然没有应允,只说此事早已过去,不必再提。经过杜悰这样一说,吏部崔珙的人就不再言语了。”
“呵呵,深查?!要查到哪一步呢?是只追究此次未及时开闸放水的那些愚蠢的官员渎职之过,还是将每年蓄水卖水,其中得利分账都查清楚?卖水获利虽不是巨款,可这么些年,也有不少钱。想来那寿光县令必然不敢独吞,上面还有哪些人牵涉其中,只怕也不在少数。若真深查下去,能杀掉一大片,皇帝在此时断然不敢这样做。他若身体无恙,倒是不惧,可若真死了,他总不能留给自己儿子一个动荡的朝堂吧?!”我虽笑着对萧秀说,但心中其实是苦的。
萧秀见我这样,便打算岔开话题,他对我说道:“对了,今日还有一事。国子监学子都放出来了,唯有兵部侍郎白敏中的次子白崇儒还被扣押着。”
“白敏中的次子?”我有些诧异,遂又问:“白敏中不是对鱼弘志马首是瞻么?他的次子,怎么会······”
萧秀接过话,对我解释道:“其中缘由我已弄清楚了,是昨夜皇帝在饶阳公主陪同下,去刑部见了段瑰最后一面,刚进牢房就听见白崇儒大骂皇帝昏君。临走之前,皇帝便吩咐人将白崇儒单独关押,非圣谕不得释放。”
“呵呵···陛下既不想杀他,又何必关着他?”我冷笑道。
随后萧秀回答了我的问题,他对我笑着说:“自古以来,你见哪个帝王肯让人当面骂昏君的?越是昏聩无道的君王,越会对骂自己的人施加酷刑。他们以为这样就能展现天威,让百姓不敢再说。殊不知,就算帝王也有死的那天,就算王朝也有倾覆的那天,之后的百姓是会惧怕他施加酷刑时的天威,还是会唾弃他残暴无道的昏聩?咱们这个皇帝,还是有所顾忌的,没有痛下杀手,已算是仁德了。还能要求什么呢?”
“仁德?哼···”我不屑一顾,接着又叹道:“是啊,哪个皇帝不自以为是圣人,是千古明君呢?总也说不得,骂不得!他们哪里知道,就算是圣人,也会被村野匹夫骂惺惺作态。可谁见过圣人去报复过他们?只有像狗那样的畜生才睚眦必报,那些昏君也就是如此罢了。不虚心去问骂他昏君的原因,也不听人们的规劝,还将人因此而拘押,萧兄真觉得这算仁德?我看陛下恨不能立刻杀了白崇儒,只不过担心牵一发而动全身,怕朝堂因此动荡,也怕天下的悠悠众口,这才拘而不放。”
“那尚兄对此,想如何做?”萧秀问我道。
我皱了皱眉,对他答道:“白崇儒能这样做,倒是与他父亲不同。这个人我们还是想想办法救出来,虽然白敏中是个首鼠两端的人,可白崇儒却没忘了人的风骨,因此我不想看到他受更多委屈了。不知萧兄可有法子办到?”
“既然陛下不想杀他,想来不过是打算在白敏中求情的时候,斥责他教子不严。这样,我让杨钦义在陛下耳边,说说国子监学子对白崇儒的评价,劝劝陛下。不过,我猜白敏中不会直接去跟陛下求情,而是先去找鱼弘志。”萧秀对我说道。
我忙笑着反问:“鱼弘志会帮他去求情?”
“定然不会!等他被鱼弘志拒了以后,再让杨钦义来劝陛下。之后让杨钦义将陛下的口风亲自传信给白敏中,促使白敏中去求陛下。如此,过不了几天,白崇儒就能放出来了。”萧秀对我答道。
我听完,想了想,对萧秀肯定道:“我明白萧兄的用意,其实我不想利用白崇儒的,白敏中只需威逼利诱一下就能顺从。不过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那就如萧兄说的那样做吧。好在不是直接利用白崇儒,他也不会知道此事。指不定将来说服白敏中,还真的需要杨钦义出面呢!”
萧秀点点头,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此刻仆人进来,对我们行礼道:“先生、二公子,上官柳儿差人来,叫诗岚姑娘过去一趟。来的人还在门口等着,要与姑娘一同回去,否则不肯走。”
“怎么?上官柳儿还要再打一次不成?你去回他,就说我不许诗岚姑娘过去!让他滚回去告诉上官柳儿,我今生都不会再让诗岚姑娘去他们那里!倘若上官柳儿还想要我为他出谋划策,就拿诗岚姑娘的典身契来换!”我气愤地对仆人大声嚷嚷道。
仆人被惊吓住,萧秀对仆人摆摆手,让他退出去。接着萧秀站起身,劝我道:“请尚兄息怒,我过去应付应付来人。”
萧秀说着便走了出去,邓属和马新莹看我如此生气,也不敢说话。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实在气不过,用力砸到地上。
过了不一会儿,珠玑过来,见地上的碎杯子,没有说话,行完礼跪坐下。邓属在马新莹示意下,跟着马新莹一起默不作声地出门了。
待他们出去后,我也冷静了一些,对珠玑说道:“姑娘,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了!”
“先生爱护之心,诗岚感激不尽。可此刻,先生还不能与饶阳公主翻脸。若因诗岚而让先生的辛苦付诸东流,诗岚万死难抵。再说,这‘知遇鞭’前两日刚打,近期都不会再打了,先生不必为此担心。还请先生放我过去一趟!”珠玑对我叩首,用颤抖的声音说道。
我摇摇头,回他道:“不,你不能跟他过去。他们是如此歹毒,谁知道还会对你做什么!我答应你,不跟他们翻脸,只是你不可再去见他们了。”
“今日是服药的日子,若我不去取药,先生在他们心中的信任便荡然无存。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先生筹划这么久,难道是为了这一无所有的局面吗?诗岚微不足道,纵是为先生而死,也不足惜。还请先生以大局为重,放诗岚过去一趟!”珠玑对我恳求道。
我仍然摇着头,拒绝道:“不,不,我做不到!”
“小不忍则乱大谋!”珠玑坚定地对我规劝道,接着抬起头。我心疼地看着他,泪流满面。而珠玑却含着热泪,笑着对我安抚道:“先生,我在上官柳儿眼中还有用,他不会将我怎么样的。请先生放心,这次我定穿很多衣裳,绝不会受凉。”
我苦笑了起来,默许了。珠玑对我行礼后,便转身向屋外走。我望着珠玑的背影,一遍一遍地在心中对自己说,我一定要将这帮人通通杀了,青州渎职的官员,长生堂、武生堂里祸害百姓的人,还有‘丽景门’,饶阳公主,皇帝,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一个都不放过!随后,我站起身,看着窗外,独自吟道:
天庭有路偏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
一对无知鸡目眼,阎王小鬼辨不清。
急关切,讽圣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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