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愚蠢的人

“爹爹？”依依困惑地看向老乔头，她是父亲老来得的女儿，父亲一向对她爱如山间老参，依依对老乔头的依赖则更甚，“你怎么了？”

“我不去了，”老乔头吧嗒吧嗒抽了两口，“地下那个大鼠洞不是我待的地方，我已经太老了，都说叶落归根，我一辈子生活在山林中，不能临了临了，烂在不见天日的地下。”

“爹！”

“乔大叔！”

“不用说了，我已经决定了，”老乔头走到鲁旦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小鲁，你能来我很高兴，依依没有看错你。去吧，对她好点。”

依依的眼泪涌了出来，“不！爹！你不走，我也不走！”

“别傻了，我又不是留这里送死，”老乔头笑了，“这里留的东西够我用一段时间了，何况，山林还能饿死我这只老山雀儿？去吧，那些天外人凶得很，你们晚一会儿，小鲁的朋友就多一份危险，快去吧。”

“不！”依依抱着老乔头的腰，“我要陪你留在这里，我是一只小山雀儿，也要留在山里！”

“依依，”老乔头最后一句话提醒了鲁旦，“我们还是快些走吧，时间不多了。”

老乔头推开了依依，“听话，”他看向鲁旦，“快拉着她走，做个男人，保护好她。”

鲁旦咬咬牙，拉着依依就走，依依哭喊着，但还是被鲁旦拖着，朝山下迤逦行去。

小白疼痛感剧增，他立刻朝上看去，高大的黑亏站在山顶上，正冷冷地朝下看着。

“不妙！盛颜可能出事儿了！”小白大喊一声，布诗刚刚斩断了巨型机器人一条腿，趁着机器人恢复的当口，他转身朝山上奔去，小白两记直拳，击退了两个小机器人，冲出缺口，紧随布诗朝山上冲去。

黑亏左手捏着盛颜，高高举起，盛颜手中还抓着百花毯，毯子在山风中烈烈飘扬，好像一面旗子。黑亏放纵地大笑着，小白怒骂连连，加速跑上去，布诗目眦尽裂，速度快了两倍，眼看还有一百米就要冲到山顶，黑亏突然张开大口，喷出熊熊烈焰，比山火还要炙热百倍的元素之火瞬间沿着山坡滚动而下，一切挡道的花草全被它碳化，周围一变而为酷夏，布诗薄剑点地，一荡，飞了起来，再一荡时，薄剑插入了热焰中只觉浑不受力，布诗心中一惊，这才发现连岩石都变软了，而他的千锻薄剑剑尖竟然也被软化，弯曲，布诗没了着力点，朝烈火熔岩落去。

小白不避烈火，迎之而上，他的鞋袜、裤腿立刻消融，身上的衣衫在和机器人、机甲战士打斗时就已残破不堪，裸露出的皮肤闪着精铜的光泽，看上去如同一个铜人。在这种状态下，小白本应是不畏热火的，但仅仅在这火浆中行了几步，他已觉得浑身血液如同要沸腾了一般，小白紧赶两步，用手一托坠落的布诗，仅仅这一下接触，布诗的靴子已经被他的手掌融掉了底，不过布诗也借此跃起，一剑刺中黑亏的胸口。

“没有尖的剑，也能叫剑吗？”黑亏冷笑着，刺在他身上的薄剑果然已经没了剑尖，黑亏猛地挥出一拳，布诗招式用老，全吃了这一记，朝下坠去，小白这时刚刚冲上来，蓄势欲发，他看了溃落的布诗一眼，“不用管我！”布诗喝了一声，猛地咳嗽一声，于空中一扭，薄剑奋力荡地，朝一旁飘去，小白放下心，全力挥拳，击向黑亏的肚子。

黑亏的肚子突然旋转起来，下一秒，数十万枚小银弹射出，全数打在小白的身上，发出了密集的金属碰撞声，小白冲势立减，但并没有被击退，他突然看到布诗薄剑刺中的地方，那里添了一个银色的裂纹，小白心中一动，临时变招，来了一个上勾拳，黑亏胸口立刻凹了下去，然后以裂纹为中心，破开一个洞，一段皱巴巴的皮肤出现了。

黑亏脸色一变，他丢下盛颜，双手合围，握住了小白的两手，用力朝两边撕去，竟欲就这么分尸对手，小白两只胳膊张到了极致，闷哼一声，屈起双腿，猛地踹向黑亏胸口的破洞，黑亏跌跌撞撞朝后退了两步，放开小白，小白旧力已尽，新力未发，坠落熔岩之中。

山下的机器人和机甲战士追了过来，黑亏单腿跪地，他受损不轻，立刻开始自我修复，一时无力再攻击，遂下令手下全力攻击，那些天之国的战士和机器人看来也不敢进入熔岩之中，他们悬停空中，发出了数十道黄光，攻击倒在熔岩中的小白和重又进入森林中、朝上奔跑着的布诗。

布诗五内俱焚，他的目光一刻也没离开盛颜，但与此同时，他也没漏过黑亏的一举一动，现在正是最后的时机，只要对着黑亏的胸口再来上那么一击，哪怕用他这柄只剩了一半的薄剑，也可了却那个天之国的大队长……

黑亏的巨型机器人飞临布诗头顶，布诗警戒地停了步，但那机器人却没做攻击，继续朝上飞去，落在受伤的黑亏旁边，黑亏朝后一依，融入机器人左腿之中，他战甲上的破洞在这个过程中修复完成，同时，他的母舰第一时间把疗伤药剂输入他的机甲内，对他进行了注射，黑亏伤势立刻得到了抑制，后怕和愤怒的感觉立刻吞噬了他，巨大的机器人如同一个挖掘机一样，掀起山顶的岩石，不断地抛向熔岩中依然未起的小白，布诗跃上山顶，飞身把盛颜抱到一旁，只见盛颜的胸口依然微微地耸动着，布诗心里安定了些，轻轻放下盛颜，高高纵起，跳到巨型机器人肩膀上，双手握剑，一个转身，断剑画了一个圈儿，重重地斩向机器人的左眼，薄剑短了一段，硬度反而提高了，机器人眼中的武器系统被破坏，黄光不受控制地射出，击落了几个飘在空中的天之国战士，他们掉落熔岩之中，机甲很快融化，怪异地惨叫声从银色金属里面吼出。

巨型机器人扭头去攻击肩膀上的布诗，他的左眼依然不受控地发射着致命的黄色光芒，在山石上划了一个死亡弧线，倒地的盛颜正躺在弧线行经途中，及到布诗发现时，那黄光已然到了盛颜的身边，布诗如同一头受伤的孤狼一般狂啸一声，朝盛颜扑去，就在这时，一个女孩儿冲了过来，拉住盛颜的脚踝，猛地把她拉离了死亡射线，布诗一个铁板桥，也避开了射线，跳到盛颜的旁边，鲁旦这才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拉开盛颜的，正是依依。她从小在山林中长大，行走山路如平地，力气也不逊于寻常的男子，所以反而是她及时赶来，救了盛颜。

“小白呢？”鲁旦问道。

布诗正准备回答，一道劲风袭来，他抬头一看，黑亏不知何时又拿到了他那两柄大锤，他的右手锤正砸下来，身后有三个没有战斗力的人，布诗不敢躲避，只好用小白的方式迎了上去，薄剑对上巨锤，立刻弯折，布诗身体一震，口中流出了一缕鲜血，黑亏的左手锤跟了过来，把布诗砸倒在地。

一时之间，战场安静了。

黑亏扭头看了看倒在熔岩中的小白，又看了看面朝下趴在地上的布诗，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一战费了这么多劲儿，真是出乎他的意料。现在还站着的对手只剩下这两个突然冒出来的平凡人类，正好拿住他们，盘问一下。

黑亏微微歪腰，一只手把鲁旦和依依全抄了起来，举到自己眼前。

鲁旦和依依紧紧贴在一起，他们两人处了有一段时间了，但还从没这么“亲密”过，也没这么“刺激”过，依依握住了鲁旦的手，勇敢地看着眼前的怪物，他破损的左眼已经不再射出黄光了，但依然冒着火花。

“你们是什么人？”黑亏有意调高了音量，震得鲁旦和依依的耳朵嗡嗡作响，“来这么有什么目的？”

“别理他，”依依高声喊道，她从小脾气倔强，现在虽然很害怕，但越害怕，越不服软，“这山这河本来就是我们的，我们愿意来就来，还需要什么目的？”

“说得对，”鲁旦真想为依依鼓鼓掌，可惜他的胳膊完全动不了，“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杜工部此言真乃神句，虽然你们现在占领了地表，但这里的一草一木却依然都是我们的，别搞错了自己的身份。”

“愚蠢的地球人，”黑亏嘲弄地笑了，他随手指向山坡上的一丛杂草，那草密得不可思议，团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绿油油的草毯，“一草一木都是？那草是地球上的吗？”

依依一时语塞，她在山里确实从没见过那样的草，但是鲁旦只看了一眼，却笑了起来，“那是雨之国大草原上的寻常之草，雨之国是地球的异界邻居，现在正和我们一同对抗你们，他们的草现在长在我们的山上也是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