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百狐裘

金泰摆脱了李的纠缠后，内心充满了困惑。他实在不明白，这个突如其来、仿佛从天而降的生，为何会如此鬼魅般地缠上自己。他一边思索着这个问题，一边闷着头跑进了君侯府的大门。

一踏入君侯府，金泰便看见公子元和门客申屠空正自厅堂里走出来。公子元一眼瞥见金泰，脸色立刻阴沉下来。在这个问题上，他和杨渡的观点如出一辙：奴隶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两条腿的畜生，他们的存在就是为了供自己驱使。

“金泰！”公子元厉声喊道，声音中透着一股威严和不满，“你抓了多少只火狐了？”

金泰不敢有丝毫怠慢，必恭必敬地回答道：“七十只。”

“七十只？”公子元眉头紧皱，怒气冲冲地喝道，“都一个多月了，你才抓到七十只火狐？那涿国公子的百狐裘何时才能完成？”

公子元的妹妹嫁给了涿国的公子绪，为了拉拢这位公子为联军出力，公子元特意准备了这件价值连城的百狐裘作为礼物。因此，在公子元看来，这件百狐腋裘不仅仅是一件珍贵的皮草，更是一件具有重大政治意义的物品。

金泰苦着脸，声音中透着一丝无奈与疲惫：“奴才日夜抓捕，如今阳谷县附近的火狐全跑光了。奴才今天跑出了四十里路，才勉强抓到两只。”

公子元听了金泰的话，脸上闪过一丝不满。他皱了皱眉，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明天跑六十里，我就不信抓不回来。”

金泰不敢有丝毫违抗，只得默默点头应承。他的内心充满了无奈，但也明白自己作为奴隶，没有选择的余地。

这时，申屠空忽然看了公子元一眼，他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探询的意味。他缓缓开口，声音略显沙哑：“后日出发去坤国，金泰是不是……？”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申屠空虽然已经五十多岁了，但令人感到有些尴尬的是，他的下巴上总是光溜溜的，没有一根胡子。他早年曾在临河求学，后来学成后求官不成之后便投奔了公子元，成为了他的首席智囊。

公子元略微沉吟了片刻，然后叫住了正准备往后院溜走的金泰。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命令的意味：“后日你跟我去坤国，如果事情办好了，就算你一功。”

金泰听到公子元的话，心中不禁有些忐忑与迷茫。他喃喃地问道：“那火狐呢？”

公子元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这时，申屠空笑着插话道：“白天赶路，晚上抓狐狸不就行了？这一路上火狐多的是。”

公子元点头附和道：“对，申屠先生说得对。火狐这东西昼伏夜出，晚上去抓正是时候。你不是阳谷县最好的猎手吗？还能被几只畜生难住？”

金泰低着头，声音有些颤抖地回答道：“是。”

公子元和申屠空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府邸的深处，金泰则默默地转身，朝着府后的一处偏僻土院走去。那里，是他与母亲相依为命的所在。

凉国与通古斯的和谈尘埃落定后，两国开始了互市贸易。为了交换食盐金属和灵药，金泰和母亲以及一大群通古斯奴隶成了交换品。就这样他们母子到了中州，几经转卖，最后被贩卖到临河。

那时的金母已经年过三十，岁月的风霜在她的脸上刻下了深深的印记。而金泰，还只是一个刚刚十三岁的孩子，他的眼中充满了迷茫和恐惧。在奴隶市场上，他们母子经历了生离死别的恐惧。当有人看中了金泰的潜力，但却不愿意买下他的母亲时，他们母子俩紧紧相拥，放声痛哭。皮鞭如雨点般落在他们身上，但他们却誓死不愿分开。

就在这时，公子元偶然路过市场，他的目光被这对母子深深吸引。他出高价将金泰母子一起买了下来，让他们得以团聚。从此，金泰成为了公子元府上的一名奴隶，他的心中充满了对公子元的感激和敬意。

后来，他们随主人回到了阳谷县。公子元见金泰体格强壮、身手敏捷，便让他去做猎人。金泰非常珍惜这个机会，他做事认真负责、勤奋努力。为了报答主人的相救之恩，他整日里在山林间追逐猎物，几年下来练就了一身好本领。他不仅跑得飞快，还从狩猎中悟出了一套独特的刀法。

随着时间的推移，金泰在阳谷县的名声越来越大。公子元的门客中有些人开始不服气，纷纷向这个奴隶发起挑战。然而，他们往往出不了几招就败在了金泰的手下。公子元对金泰的本事刮目相看，甚至开始将一些重要的任务比如刺杀，交给他去完成。

然而，金泰虽然身手不凡，但他心地善良、性格淳厚。他从不忍心下毒手伤害他人，所以在执行任务时总是敷衍了事。因此，他一直没有立下什么功劳，也始终没有摆脱奴隶的身份。

金泰来到母亲住的土院，金母正在忙碌地搓着麻绳，她的背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瘦弱。听到儿子的脚步声，金母缓缓转过身来。她的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仿佛岁月的痕迹都在这里留下了沉重的印记。她费劲地挤出一丝笑容，用略带沙哑的声音问道：“泰儿，今日的收获怎么样？”

摇了摇头，

金泰将身上的猎物和工具一一卸了下来。他苦笑着说：“只抓了两只，主人不满意。”

金母轻轻叹了口气，她知道儿子的辛苦和努力。她温柔地说：“咳，一个阳谷县哪有那么多狐狸。你已经尽力了，不要太过自责。”

“火狐不是普通狐狸，它们更狡猾、更难得，可以猎取灵丹。”金泰点了点头，他知道母亲在安慰自己。他接着说：“过两日，主人要带我去坤国，路上总会有的。”

金母又叹了口气，她的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担忧。她担心儿子会再次被卷入危险之中，担心他会受到伤害。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唉，要是主人再让你去杀人，你怎么办？”

金泰沉默了片刻，他知道母亲在担心自己。他不想让母亲为自己操心，但他也不想欺骗她。他低声说：“见机行事吧，反正儿子不想杀人。”

金母无奈地摇摇头，内心的苦涩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看着眼前这个身材魁梧、武功高强的儿子，心中不禁感叹，为何要生在奴隶之家？而且还是个通古斯奴隶，若是换个人家，他早就出人头地了。想到这里，她的心中又是一阵凄苦。

金母的一生可谓是颠沛流离，从凉国被抓到岭北雪域，再从岭北雪域被贩卖到凉国，然后又卖到坤国，每一次的转手都让她离家乡更远，离自由更遥远。好不容易在砀国过了几年安稳日子，但奴隶的身份始终像一座大山压在她的心头。她不过是个普通的通古斯女人，要不是为了这个儿子，她或许早就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

此时，她心情难过，一口气堵在胸口，竟剧烈地咳嗽起来。她的咳嗽声引起了金泰的注意。金泰正在给母亲煎药，听见咳嗽声赶紧跑过来，一边轻轻地捶着她的背，一边关切地说：“娘，您不要难过。等儿子立了功，主人就让我们当平民。您先当，到时候您就可以过上好日子了。”

金母微微摇头，她知道儿子的心意，但她更希望儿子能够先获得自由。她说：“还是你先当吧，先把宋姑娘娶回来，娘也就安心了。”提起宋姑娘，金泰的脸上露出了少见的笑容。那是他生活的另一个希望，是他心中的一缕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