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树之种

萧珂拍板定案在鸡鸣丑时发动反击。 此时的乐羌，百姓惶惶人心涣散，魔树之种受烽雪剑创伤，实乃天赐良机。 虽一时半会儿难解食人魔形成缘由，但在乐羌兵力达至鼎盛之前奇袭一场，未尝不会获得半线生机。 萧珂能找到如是破局之法，称得上是智勇无双。 “伊绪厉或亲自领兵。”在知道萧珂心意已决后，乌力罕脸上的担忧愈渐挂脸。 这位在茫茫大漠中长大的强硬汉子，前所未有地为有一天有人要在沙漠中前行而牵肠挂肚。 萧珂握住乌力罕的手，温言细语道：“伊绪厉一直是我敬佩的对手，只是不知如今他背后是何人在出谋划策，才变得如斯令人胆寒。” “倘若艾依莎还活着……” 萧珂的声音低落了下去，乌力罕捏了捏她的手指。 “此事……休得再提……” 两个人的眼中不约而同流露出了深切的缅怀和痛惜，玉眠感知到尘埃中百感交集的复杂情绪，识趣儿地按捺下心底的疑问。 伊绪厉是乐羌的国王，那这位艾依莎是何人？ 莫疏刻不容缓地开始排兵布阵，萧珂和乌力罕诚挚地拜请三人加入其中。 “我自是相信弟弟信任的人。”萧珂含笑看向玉眠，“弟弟他绝不会将如此重要的玉佩给至无关紧要的人。” “而且，我也相信自己的判断。玉眠姑娘一行三人古道热肠，来到莫疏后，莫疏发生的可都是喜闻乐见的好消息，诸事迎来了转机。” 玉眠对萧珂行礼道：“大王和王妃治国有方，非我三人之功。” 烛明在领兵作战上颇有见解，兵法谋略手到擒来，无愧于他身上器宇轩昂的赤色披风和银色铠甲。萧珂将烛明临时提携为莫疏的副将，并分出了三分之一的兵力给他。 “玉眠姑娘……” “劳烦姑娘夫妻二人坐镇后方。” 乌力罕留身于莫疏皇宫之中，玉眠和容隐置身城外军帐。 萧珂换上了英姿飒爽的作战甲胄，卸去了珠花金钏的长发尽挽头顶，双刀挥舞，利落飞身上马和烛明向城外奔去，身后尘烟滚滚。 烛明带领一支六人小队抵达敌方粮草。 伴随冲天的火光，莫疏和乐羌的第二场战斗正式打响。 “容隐神君可愿赏光与小女子夜游乐羌？。”玉眠抬起手摸了摸缠于双眼的纱布，系带平整，松紧刚好。 “玉眠上仙莫要忘了眼疾之患。” 容隐负剑走至军帐门口，看样子是有出门打算。 “小女子只是眼盲，并非心盲。” 玉眠唇角微微抿起，似有笑意：“找一棵区区魔树还是不成问题。” “更何况，哪怕小女子不说，容隐神君难道不打算去比伽什宫吗？” 两国交战的战场上枪林刀树，烛明他们这才看清了食人魔的样子，皮肤发灰，骨节僵硬，行动的唯一目的就是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被叫做食人魔是因其啖人骨肉，更准确地来说这些不人不鬼的怪物是魔息滋生出的行尸。 玉眠三人早已商量妥当，由烛明负责拖住食人魔的攻势，减少战争时两国的伤亡，然后玉眠和容隐二人再见机行事。 乐羌城内兵荒马乱，不少百姓仓皇失措地拿着家当跑到城门口央求守城的官兵放他们现在出城。 “伊绪厉国王有令，无论发生什么，一律不准出城。” 官兵冷酷的话语彻底冰封了乐羌百姓的心。 玉眠和容隐逆着人流的方向赶往比伽什宫。与外面的沸反盈天相比，比伽什宫寂静得出奇，不见宫女和大臣，雄伟壮阔的建筑下渺无人踪。 玉眠再三表示自己的眼睛没有伤得那么严重，就算她双眼看不见现实中的景象，也可以通过感知气息的流动描绘出世界的样子。 久久寻不到魔树丝毫踪迹，于是二人分头探查。 冰冷刺骨的哀伤指引她来到了一座宫殿前，她推开门光明正大地走了进去。殿中央高大的青玉棺椁映入眼帘，一道瘦削的背影半趴其上。 地上满是一个个被捆绑封口的乐羌百姓，胸口起伏微弱，生机尚存只是暂时昏迷了过去。 棺椁中躺着一具衣着华贵的女性干尸，穿戴金色的戒指和耳环，看得出来有人日复一日精心打理过，光泽耀眼如初。 “艾依莎，是你回来了吗？” 半趴的人影大梦初醒般仰起头，看向来人。 “不是。”

玉眠作为不速之客理不直气也壮。 “那位叫艾依莎的姑娘是何人？” 伊绪厉温柔地抚摸上干尸凹陷的脸庞：“她是我的王妃。” “你是乐羌的国王伊绪厉？”玉眠打量了一番眼前骨瘦形销的男子，“就是你把魔树之种移栽到了比伽什皇宫的？” “你们称呼祂为魔树之种？” 伊绪厉若有所思地点头承认：“我一般叫祂实现我愿望的朋友。” “祂不可能替人实现愿望而不收取任何代价。”玉眠慢步走到了棺椁旁，伊绪厉没有阻拦她。 “可是……我早就已经没有什么是不能失去的了。” 伊绪厉语带绝望，难以想象他到底是遭受了什么打击才能说得出这般穷途末路的话。 玉眠环顾躺在殿内地上的众人，心头有了个可怕的猜测：“所以，在上一次战争中你把自己的血肉喂给了魔树？” “你想要用自己去验证祂是不是真的能实现你的愿望。然后呢？你要借助魔树的力量在乌齐阿尔沙漠战无不胜？” “还是……你想复活你的王妃？” 伊绪厉正眼看向了这位不知来历的女子：“你说的……都对，不得不说你们中原人很聪明。” “所以你还没有动手，是为什么？”玉眠句句紧逼，“你把人绑在这里却没有动他们。你舍不下你的百姓，舍不下你的国家。” “趁现在还没有酿成大错之前住手吧。” 伊绪厉眼中泛起茫然的神色：“当年的人已经出了手，我现在又如何能住手。” 棺椁中的干尸举起右手用食指指向天空，纷纷扬扬的枯树枝漫天落下，魔树之种在她的心头发芽，瞬间长成直插云霄的参天大树。 “伊绪厉——救救我——” 空灵的女声在殿内回响，玉眠眼疾手快地一个手刀砍晕了伊绪厉，用莲花把人托住在地上放好。 “他救不了你了。”玉眠冷漠地说道，“而且他要救的根本不是你。” “我也没想到鸠占鹊巢的你竟如此沉不住气，倒是省了我的工夫。” “可恶！你到底是谁！”艾依莎的尸体徐徐从棺椁中爬出，一举一动下肌肤逐渐充盈，恢复成了生前佳妍俏丽的模样。 魔树之种脱离了她的身体，迅猛地朝地下钻去，宫殿的地板顿时裂出道道隙缝。 玉眠指尖翻飞，挡住了一根根伺机要攻击地上躺着的百姓们的树枝。 魔树不甘心地转移了目标，天幕中挂满了七扭八拗的树枝，愤怒地要对整个乐羌展开无差别攻击。 锐利的树枝近在眼前，寒光凛凛，荡尽一切邪魔。 “你上回就应该知道，小女子我啊，背后可是有人的。”多亏了伊绪厉的犹豫不决，迟迟未得进食的魔树之种没有长至不可抵抗的地步，不过是困兽犹斗。 “艾依莎！” 玉眠明明已经用下了十成的力气，没想到伊绪厉能这么快就清醒过来。 “她不是你等待的人。”玉眠对着伊绪厉苦口婆心地说道。 “当年……当年……我对着他们苦苦哀求，他们还是对你痛下杀手。我没能保护住你，乐羌的百姓也没能保护住你。” 伊绪厉完全陷入了回忆的痛苦之中，难以自拔：“艾依莎，你说如果我不是这乐羌的王该多好……” 玉眠听萧珂说起过，在乌力罕这一代年轻的国王继位之前，乌齐阿尔沙漠发生过一位暴君领导下的大清扫。 渺渺小国处境艰难，在残酷的铁蹄下王室死伤无数，乌力罕的父母便是在这清扫中被夺去了性命。 直到后来，沙漠中年轻的一代联合起来才得以扭转危机，推翻了暴君的统治。 容隐在空中结束了和枯枝败叶的战斗，于宫墙凌风飞下。 “看来小女子还是快了容隐神君一步。”玉眠佯装遗憾地说道，事实是哪怕她耳聋眼瞎什么都做不了，她也会比旁人抢先一步遇到那邪祟魔障。 这就是此行她必须得来的缘故。 伊绪厉望着艾依莎的眼里盛满了浓郁得化不开的痴迷，他朝思暮想了千百个日夜才等来了心上人的再次回眸。 “其实，我是真的很好奇”玉眠绕着棺椁走了几步，挡住被魔树之种附身的“艾依莎”的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明明伊绪厉没有给你提供太多的能量，你是怎么还能做到让人死而复生的。” “难道说——你背后也有人？” 玉眠转身看向伊绪厉：“你与其去求当下自身难保的祂，不如诚心诚意来请我帮忙，说不

定我还能让你和你的真王妃再见上一面。” 伊绪厉的神色有了几分清明。 容隐冷声打断了玉眠的话：“生死轮回，岂可逆反。” “尘缘约定，白首难离，阴阳难隔。”玉眠说起来头头是道的样子，“容隐神君，这你便不知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