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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虑到陆闻砚的轮椅,求是堂门前并无门槛台阶,改为最高处约有二十公分的斜坡。凌鹏远恰巧是在那最高处一个趔趄,整个身子歪斜,径直踩空重重摔下。
因此凌鹏远这一跤摔得极狠,正值夏日,大伙儿穿的衣服也较为轻便。他手忙脚乱地摆动四肢想要维持平衡,反而使得自己的手掌直直地与粗糙地面刮蹭,当即破了皮流了血。他肩胛和背部疼痛无比,随行的仆从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扶。
定国公家的小少爷这下狼狈极了,一瘸一拐地由家丁搀扶着站起,上好的衣袍划拉出口子,沾满了灰尘,头发都有些散了。整个人都灰头土脸的,叫四周的百姓都忍不住在心里偷偷发笑。
平日里好不神气的世家少爷,不也摔了个四脚朝天嘛。
凌府的家丁在心里叫苦不迭:自家少爷整个性子什么时候才能改改?老爷和夫人都跟他说了最近安分守己些,怎么偏生不听?非要巴巴地跑到人铺子前找不痛快?
要是惹出什么事,受责罚的不还是他们这些跟着伺候的?
凌鹏远的贴身小厮小心翼翼地架着凌鹏远,又试探性地劝,“少爷……今日要不先……”凌鹏远狠狠瞪了他一眼,但小厮想着那日街头过后自己被扣下的月钱,咬牙继续说,“今日要不咱们先回去吧?”
“回去什么回去?”凌鹏远一张脸气得通红,“今天又不是我故意惹事,而且是她……”他转过头伸出手,想去指地上的飞蝗石来佐证自己刚刚摔得这么狠完全是因为面前的毒妇……
黎蔓站在远地不动弹,她刚刚本也是故意让凌鹏远看清自己手上动作的,目的就是威慑。纵使对方看见了又如何,两人挨得近,别人又没看到,再者为着美观着求是堂门口的斜坡两侧本也铺有一些圆润的石头做装饰。他凌鹏远指出一块与装饰形貌十分相近的石头能证明些什么?
人乐安郡主都被你凌少爷这一跤吓得都有点发抖了,你这明明是自己没站稳。却还要说自己是被对方打了?听上去也太假了吧,嘴硬啥呢。
怕是只会让更多的人觉得这凌鹏远小家子气,还步步紧逼。
可刚等凌鹏远找到了那块儿石头,准备大叫着道出真相时。轮椅的车轮缓缓碾过,男子的衣袍下摆恰好挡住的视线,“郡主?”
来人鼻梁挺拔,穿了一袭浅淡的青色,手中的折扇只素白为扇面,甚至连坠子都没系,显得格外素雅。再配上腰间泛着细腻光泽的玉佩,衬托得他整个人更加温和。
他眉宇微微蹙起,话语透露出几分急切,一双眼上下打量着黎蔓,低低地唤道:“郡主?”
黎蔓心中各种念头百转千回,刹那间审时度势地做出决断,快步走到陆闻砚的轮椅之后,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肩头。
陆闻砚反应也快,伸出手拉着她,微微偏过脸,“郡主莫怕,”他复又转过头对凌鹏远客客气气地道,“凌少爷来是有什么事么?”
凌鹏远看不上一个瘸子,此刻他有理有据,更懒得同陆闻砚绕什么弯子,颐气指使地说,“你让开!”他犹嫌不足,“我刚刚之所以摔跤,就是因为她用石头丢我,那颗石头现在就在你轮椅底下,别挡在这儿碍事。”
“嗯?”陆闻砚面上尽是诧异,他皱了皱眉,寸步未动,不可置信地同凌鹏远讲,“凌少爷……怕不是弄错了?我家郡主胆子小,莫说用石子故意丢人,平日里府里杀鸡她都是绕道走的,这害人之事,她怎么会做呢?”
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听了这话纷纷点头,乐安郡主看着不过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凌鹏远摔跤时她显然被吓了一跳,不大像是她丢的。
凌鹏远被对方这光明正大的胡说八道、颠倒黑白给震住了,“你是说我骗人?”他瞪大了眼睛,越发怒不可遏,“你把你轮椅……”
还没等他说完,陆闻砚就似是有些为难地开了口,“而且求是堂这门前本也有不少石子,长得也还都有些像,怕是一时半会儿很难找着那块碍了凌少爷脚的……”
“假模假样!”凌鹏远正想自己挽袖子走上前理论。但稍稍抬脚便觉得钻心疼,他忍不住“嘶”了一声,眉头皱起,“你轮椅让不……”
小厮来福站在轮椅左后方,陆闻砚再次先发制人,他松开黎蔓的手,黎蔓脚尖微动,弯腰替他抚肩头的衣物时忽而咳嗽两声,苏叶忙上前替她拍背。陆闻砚则朝对面的人作了个揖,言辞恳切,“不管怎么说,这确实是我陆家的错——”
正当凌鹏远以为他回心转意时,便听到陆闻砚字字分明道:“求是堂门前不该摆这些石头作为装饰,这是我们考虑不周,不小心让凌少爷伤着了,凌少爷放心,该出的药钱、请郎中的钱我们陆家绝不会少一分。”
“谁要你们家的钱?!”凌鹏远觉得自己没必要再和对方废话下去,扭头指挥跟着自己的家丁,“你!还有你!把他和那轮椅都给我弄开!”
黎蔓轻轻地点了点陆闻砚轮椅的椅背。
两个家丁面面斯觑,想起出门前夫人吩咐地务必看牢少爷,莫让他再任性,一时有些拿不准主意。
见家丁为难,陆闻砚叹了口气,“既是如此,”黎蔓上手推着他的轮椅移开,他道,“还是不劳动凌少爷家的人了。”
眼看着陆家二少爷移开了轮椅,大伙儿伸长了脖子,争先恐后地往那地儿瞧。
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人群里忽然传来“吁——”的一声,有人忍不住嗤笑两下。
凌鹏远当即愣在原地,他犹不死心,急切地朝自己小厮吼,“仔细找找!一块黑色的!不是很大,比较圆……”
小厮和家丁们脸上的为难之色更甚。
被人群挡着的严智站在后头,不是很能看清凌鹏远脸上的表情。于是他下意识地一边说着“借过”一边往前挤,总算站到了最前排,皱了下眉,很是不解地嘀咕:“但是真的没有啊。”
他是习武之人,性子又豪迈,嗓门格外大。
凌鹏远急怒攻心,额头上竟爆起青筋,陆闻砚不足为惧,但严智不太一样。众目睽睽之下凌鹏远几乎能感受到大部分人正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自己,定国公府的小少爷哪里受过这种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