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熏香(第1/2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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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栀子、博落回、芭蕉子、白狼毒……要么性寒要么大毒,”越千山每辨认出一种脸色就更黑一分,她将那香丸碾成齑粉,“怪不得我在药方里添了那么多益气健脾、温养滋补的药材都不见效,怪不得郡主近来咳嗽得越发厉害……”

双手被牢牢钳制在背后的侍女眼见事情败露,跪在地上都两股战战,几乎浑身瘫软。她知道自己主子的厉害,对上陆闻砚阴鸷的眼神更觉不妙,越发觉着自己大难临头,连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不断重复着“不是我干的”云云。

刚回到院子就得知自家主子近来一直被人暗中下毒的秋月两眼含泪,冲着双佩抬手就给了狠狠的两巴掌,指着她的鼻子痛骂道:“郡主平日里待你不薄!谁曾想你心思如此歹毒,竟做出这般忘恩负义之事?!”

饶是自己的身体也还没大好的苏叶得了消息也坐不住,她站在黎蔓身侧,脸色苍白,殷切又担忧地望着越千山:“越姑娘,这些毒可有法子解么?”

这也是陆闻砚最为牵挂的问题。

“幸而发现得早,还能扭转过来。如今也明白了为什么之前的药方总不见效,我再开个方子,细心将养着就是,”越千山忍不住叹了口气,既是后怕也是庆幸,“若是再晚发现一段时日……”

她抬眼看了下陆闻砚,后者正轻声和黎蔓说些什么。医女这段时日里对陆闻砚的糟糕印象现在又走向几分复杂——一来说到底这凶手是他们陆府买进来的下人;二来若非他发现破绽,这段时间又用流水般的补品给黎蔓进益着,情况如何便不好说。

越千山言明自己要去写药方抓药,跨出屋门时在心底疑窦丛生:一个陆家至于这般龙潭虎穴么?若说是因为陆闻砚最近升了官惹人眼红,但对他妻子下手算什么本事?而且真要论官衔,昔日黎家不比如今陆府显赫到哪里去了。

对于院子里的丫鬟是害得自己身子始终难以大好的凶手,黎蔓说不惊讶或是不痛心是不可能的。她在昏睡中被秋月唤醒,眼下半坐半卧于床榻上,望着自己瘦削的手腕有些晃神:“所以……是香料里有毒?”

“准确地说,是她把有毒的香丸混进了你屋子里惯常用的香料,”见她神色恹恹又脸色苍白,陆闻砚心尖一疼,强行压下胸中的气血翻涌后垂眼解释,“今儿个我从官府回来,正好撞上她点了这有毒之物。”

原是如此,刹那间黎蔓厘清了关窍:陆闻砚近来让自己屋子里停了这香,双佩便只能趁轮到她守夜的时候做手脚。眼下虽非晚上,但秋月被派去坊取新做出的铜字,陆闻砚说他回来得晚,自己又要歇息——可不就是一个好时机么?

屋子的主人近来把汤药当水喝,使得这里里外外都弥漫着浓重的苦味,丝丝缕缕的熏香更不怎么扎眼。她精神劲儿也算不好,比起因为喜好风雅对熏香颇为讲究的陆闻砚,更是难以快速察觉到屋子里的不对之处了。

双佩是府上白管事例行采买进来的,在两人回京后新安排到了黎蔓的院子里。黎蔓咳嗽两声,抬眼看向陆闻砚,指尖在后者的胳膊上迟疑地轻点几下:“这件事……先不要打草惊蛇,没准儿还有同谋。”

“我已经叫人去搜了,”陆闻砚蹙着眉低声暗示,“光天化日之下,郡主竟然丢了个贵重物件儿。”

“此事若是叫外人知道了,实在有辱斯。”黎蔓披了件狐裘,在秋月的搀扶下起身,她没挽发髻,乌黑的青丝披散过肩,掩不住清瘦的身子,缓步走到双佩跟前,示意嬷嬷将人拖起来,抬手就扇了人重重的一巴掌。

怒不可遏的语气叫在外屋跪了一地的仆从们无意识地瑟缩几下,意识到平日里颇好说话的主子这次是真的大动肝火。有人在心底叫苦不迭,有人垂着脑袋,有人丈二摸不着头脑。

“本郡主平日待你们不薄……平素里你们有些懒怠之处都睁只眼闭只眼。”黎蔓深吸一口气,强行拔高气势和声量,“但那支攒丝玫瑰琉璃簪,是皇后娘娘怜我孤苦给我添的嫁妆,竟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打起它的主意?!”

“既是今日丢的,想来也藏不到哪里去,估计就在这院子里,”黎蔓垂眼看了看双佩,语气不容置疑,“搜!给我在院子里一寸一寸地搜!”她的目光冰冷地在人身上逡巡一遍, “先把双佩杖责三十,再给我逐出府去!”

“莫要打死了,我们陆府对待下人……向来是宽厚的。”轮椅上的人语气低沉,嘴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递给来福一个眼色。

小厮会意地退下,去给从思拓从公子传消息——等打完三十板子,关在地牢的陆良白估计是要迎来身上没有什么好肉的新“邻居”。

双佩自知大难临头,即使双手被牢牢钳制着,仍不住地蛄蛹挣扎,被塞了布巾的口中隐约传出呜咽凄厉的求饶。她看上去害怕极了,爆发出巨大的力气想往柱子上撞,负责按住她的嬷嬷险些没按住,秋月气不过,挽着袖子自己也上阵。

屋外是箱柜倾倒之声,黎蔓一边揉着额角一边劝苏叶回屋里去休息,侍女说什么也不肯,颇有僵持不下的意味。陆闻砚适时插话:“不知道院子里有没有混进来别的贼人,即使叫人去查也怕有包庇之举……郡主最放心的便是你和秋月。”

侍女领命而去,屋子里只余下黎蔓和陆闻砚两人。

轮椅上的人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膝头,示意黎蔓坐上来。后者神情微怔,陆闻砚原以为是她心生羞赧,不曾想后者只是问:“坐上去你的腿……”

“无妨。”陆闻砚愣了片刻,旋即摇摇头——服了药后他不仅会双腿无力,连带着对外界刺激也不会有什么反应。掩了心思,青年再度拍了拍自己的膝头,待人坐上来后将人揽住。

“你松点劲儿,”黎蔓冷不丁出声,好半天才说,“……原来我没被怎么吓着,是因为二郎替我受着这份儿了。”

“嗯,”陆闻砚从善如流地应下,伸手轻轻地抚摸着黎蔓的脊背,温热自掌心透过衣料渗进肌理,无声无息地昭示着彼此的存在。寂静之中,他仿佛听见了她的心跳,于是他又笃定地说,“是我被吓着了。”

“嗯哼。”黎蔓失笑半晌,她将头埋在他的胸前,声音也显得格外沉闷,“我……我应该是……”

应该是什么呢?因为又一次面对死亡的威胁而感到恐惧,因为又一次从险境逃脱而感到庆幸,还是因为这么直观地面对背叛而感到愤怒?好像是这些,又好像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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