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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雨(第1/2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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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闻砚口中的“你们”范围甚广,既可能是陆家本宅,也可能是陆家名下的良田、铺子,跳到“陆”字外头,还可能会将严智、从思拓、方守中等人牵扯进来。轮椅上的人表示自己会提醒大伙儿多加留意,也劝蔓蔓不必担忧,凡事有他顶着。

和来福的闲聊中,黎蔓才知道为何院里的侍女对某人的畏惧比以前更甚——某人在双佩一案后将陆府仆从又探查了个遍,发卖或解除雇佣了五六个。而现在还能留在黎蔓院子里的下人,更全是签了死契的。

陆家的其它生意自有陆明德、王氏等人操持,陆闻砚和黎蔓又不约而同地不愿让家中其他人卷入朝堂秘辛,是以只得旁敲侧击,暗示近来可能需要避避风头。但全权交由黎蔓打理的坊,当掌柜的自然更理直气壮地上心些。

铜活字制成后,经过明月居里说人的热烈吆喝,“陆氏坊有了印新法子”的消息在京中不胫而走。而自冬天以来,许多百姓发觉这陆氏坊里的东西确实不错,也不是全都买不起,更不用说求是堂自开业以来便素有美名……

无论是好奇那铜字还是对求是堂慕名而来,又或是想借机看能不能遇到近来炙手可热的天子近臣。总归铺子里的客人越发多,生意便越发热闹,也越容易出现鱼龙混杂的事。

黎蔓琢磨许久,觉得若是他们想对铺下手,一是查账看所交税款是否有遗漏;再有一个要紧处便是看坊刊印之物是否有不该出现的话语。

若只是出现了因着充满奇技淫巧而被禁掉的,虽传出去实在难登大雅之堂,但多半只会罚些银子。但若是出现了宛若秦末鱼腹丹的犯上之语,自会祸及全家,昔日前朝将倾,便有坊做出此事,后被处以死刑,全家流放的例子。

是以黎蔓这几日正对坊正在刻印的每份底稿进行依次审看,防止坊里混入歹人偷换版或铜字,酿出祸端,又嘱咐大伙儿近来铺子里生意蒸蒸日上,更要谨慎细致。坊里的匠人伙计不知这些,只老实应下。

快到新年,家家户户都需换上新的历法,故而此类最近卖得最好。低头拨弄算盘的伙计感觉用来捻算珠的手指有些发麻,忽觉眼前垂下一片阴影,再抬头时瞥见位衣着不凡的青年——伙计也认得,这是东家的友人,赵公子。

“你家陆大人在不在?”杜允昭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将手落到木柜上轻点几下,显然对陆闻砚近来最常去的几个地方了如指掌,“叫他出来,或者他搁哪儿待着呢,我去找也成。”

他的态度仿佛到了自己府上一样自然,东家也交代过这位是贵客。伙计忙不迭应了,一溜小跑地去给东家传消息。不消片刻,黎蔓和陆闻砚出来相迎,前者福了福身子,后者拱手行礼,异口同声道:“让公子久等了,还请见谅。”

及至到了后院里屋,黎蔓本打算借口去催盘点心而顺势退下,陆闻砚却是忽而开口:“陆某实在蠢笨,郡主可不能留我一人在此,万一让殿下觉着陆家待客不周,可就不好了。”

人与人之间的亲厚在没有进行遮掩的情况下总是一目了然,杜允昭打量几眼面前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自是闻弦歌而知雅意。大虞太子抬手给自己斟了杯茶,虚虚地朝陆闻砚举了举杯子:“看来你和严智当真可以做结拜兄弟。”

满京城谁不知道金吾卫的严小将军是个顶顶惧内,和其妻子感情甚笃的。

“不妨事,今日孤过来是有事相求,”杜允昭低头啜饮半口茶水,旋即放下杯盏,笑道,“郡主坐下罢,你在这儿也正好,记得待会儿替孤在陆大人面前美言几句。”

太子既然如此发话了,黎蔓也再没有推脱的理由,福了福身子捡了把挨着陆闻砚的椅子坐了:“多谢殿下。”

轮椅上的青年却是极轻极快地挑了下眉,“不知陆某于何处能为殿下分忧?”他直觉杜允昭打得不是什么好主意,是以谨慎地没有直接应下,“只怕陆某愚钝,坏了殿下的事……”

杜允昭早就习惯了某只笑面狐“遇事先推脱”的手段,只径直开口:“这事儿对你来说很简单的,不用担心。”

“那塔干力非说对国子监感兴趣,孤不明白,听那些白胡子老头讲课讲一天有什么乐趣?” 不待对方接话,他顿了顿,打定一口气说完的主意,“不过他们大宛诗教化远逊于我大虞,既是如此,更得在他们跟前彰显我大虞才子的风采!”

说到最后,大虞太子目光灼灼,宛若炬火。被他盯住的某人沉默片刻,只觉有人的算盘珠子正在自己脸上噼啪作响。

但事实上,陆闻砚和国子监里的几位大儒的关系也很平平无奇——有那么几位还成,有几位那真是……你觉得我出身商贾之家满身铜臭气,我觉得你倚老卖老、冥顽不灵,不知道神气个什么劲儿。

加之陆家二郎及第时的年纪实在小,世人没由来地会拿他与当世大儒相比较——有心胸开阔者笑道“老夫当如六一避人一头地”,但也有人暗自腹诽不过是个连前三名都没中的黄口小儿而已,作甚一惊一乍。

再者陆闻砚那时不懂什么韬光养晦,因着喜好风雅,吃穿住行颇有些轻裘肥马的意味,和深藏若虚相去甚远,着实打眼。

塔干力是不是真心仰慕大虞化不好说,但国子监里的有几位大儒估计是真的不愿意看到自己。陆闻砚也没兴趣同大概率真没那么懂诗的塔干力鸡同鸭讲,委婉道:“殿下烦心的此事,臣倒是有几位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陆大人此言差矣,”杜允昭端的是郑重其事,“孤觉着你最合适,”他使出杀手锏,“而且孤已经同那王子讲了,孤在学问上懂得不多,但我大虞新任职的御史大人却颇有自己的见解,不仅年纪轻且为人风趣友善,定然很乐意同他论道。”

陆闻砚:……

天下难破,恰是阳谋。此招可谓纯纯的赶鸭子上架——管你怎么想,左右大虞太子的话是已经放出去了。御史大人只要不是胆大包天到敢丢整个大虞脸面,就得乖乖去供大宛王子那尊菩萨。

黎蔓坐在旁边,难得见到某人明晃晃地吃了个哑巴亏,几欲忍不住笑。

沉默片刻,陆闻砚拱手应下:“臣明白了。”

“哎,那就有劳陆大人了,”此行目的达成,杜允昭满意地点点头,松快几分的同时还是找补两句,权当安慰御史大夫的心情,“孤这些日子陪着那大宛王子在京城转悠了好几圈,转得孤头疼,只得有劳陆大人代孤当值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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