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飞蚁
大楚自立国以来侠武之风盛行,无数少年儿郎做梦都想着仗剑江湖。
然侠以武犯禁,饶是大楚国这般欣赏江湖游子的家国,也无法忍受他们到处惹是生非,为了名号有一日无一日的火拼。
最终一道圣旨颁下,由当世名捕姬沧澜携手大内东厂督公,组建狐鸦部,专门负责处理江湖案件。
姬沧澜到任第三日,朝天颁布评武榜,为天下武人画出了一道道界限分明的等级。
武人伊始,当熬打体魄,何时能举百斤鼎,方成淬体武人。
淬体一途永无止境,但习武之人在不断熬打的身体的同时,也需知招式套路,待章法谙谙熟于胸,方成通达武人。
而通达武人何时不再拘泥于招数套路,能跃出所谓秘籍的禁锢,用出独独适合自己武技,便属于独具匠心,方为匠心武人。
而匠心武人不能闭门造车,需多多磨砺,江湖上行走的少年侠客也是以此境最多。
待等匠心已彻底磨砺出尘,武者便可更进一步,此步名为登楼,登楼武人才算彻底坐实这高手二字。
登楼之后便为小宗师,小宗师之上还有大宗师,为大宗师者便可开门立派,广传其艺,博得江湖名声。
世间寻常武之人大多止于此,虽可歌可泣,但终究只为凡俗。
然世间有大不平,大不平自由不凡之人来愿消恨解,宗师之上威能莫测,如若通玄,而这通玄武人方才是江湖顶峰。
通玄武者有如浮屠寺百僧之首,昆仑山无相道人等不近红尘之人,亦有浪子剑侠狐衣谢江,大内东厂督公等沉溺红尘之人。
只可惜通玄武人不分强弱,只言生死,所以这天下第一人的位置始终扑朔迷离。
对于朝廷发布的评武榜,江湖中人有的视若圣经,有的则嗤之以鼻,而出身自武天会的玄字杀手,飞蚁则坚持的认为评武榜这种东西简直就是误人子弟。
飞蚁廖洪庆是个模样普通的中年男子,其武艺按照评武榜应属登楼武者,但死在其手中的小宗师也不止一两人而已。
杀人与比武不同,若是摆下擂台廖洪庆自认不是很多人的对手,但若是谈及杀人,廖洪庆绝不认为自己比那些所谓的宗师与小宗师差上多少。
本来这次他无意出手对付林家,毕竟一个匠心境的女子和一个不会武艺的人,杀起来也没什么意思。
只不过武天会这次派他来出了杀人之外,还有另外一件事。
那就是打探这次出资的钱家。
武天会上层的谋划,廖洪庆知道的不多,只是隐约感觉到这些人所图甚大,不过这跟他有什么关系,人家既然可以让他杀人有钱拿,那廖洪庆也就不介意偶尔多劳累一番。
但这次,情况却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因为武天会的规矩,廖洪庆不能自报名号登门,只能在进入余杭城后暗中探查,但钱家却似乎经历了什么变故,最近几日调动颇为频繁,而且整个宅院似乎也越来越井然有序,层次分明。
在钱家如此调动的情况下,廖洪庆自然没什么机会探查到全部的底细,他只是个杀手,又不是武天会那些专门的谍子,将打探来的消息发回给武天会后就没了耐心,准备尽早完成自己真正的任务。
杀人。
林家的这位女家主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廖洪庆暂时没有找到出手的机会,不顾另一个目标那个不会武功的林雨轩,却是率先露出了破绽。
廖洪庆身着一身布衣走进了林家酒楼,接着一屁股坐在了那位林家公子对面的位置,望着那生模样的公子哥咧嘴一笑。
店里的伙计看着廖洪庆一屁股坐在了自家东家的对面,难免有些尴尬,赶忙上前冲着这位貌不惊人的中年男子说道:“客官,这位置已经有人了,要不您换换?”
廖洪庆翻了翻眼皮,开口说道:“正主都尚未发话,你这小二急什么。”
林雨轩没有想象中的惊愕与茫然,他摇了摇手中的纸扇,坦然回道:“来者是客,倒茶。”
店小二满脸不忿,但却也不敢违抗林雨轩的意思,只是端起茶壶为廖洪庆倒茶。
林雨轩镇定自若的样子倒是让廖洪庆有些惊奇,他没有搭理小二,反倒扭头冲林雨轩说到:“看样子,你早有准备?”
“怎么,若是我有所准备,你便不敢喝我这茶了?”林雨轩笑了笑,接着自己捧起茶杯抿了一口。
“我只是好奇,你明知有人上门索命,为何还要出来送死。”廖洪庆问道。
“送死?不见得吧。”林雨轩轻笑道。
廖洪庆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一脚踹开了面前的桌子,接着布衣一抖一把匕首落在了他的右手掌心,接着一抹寒光便直刺林雨轩。
林雨轩视而不见,仍旧饮茶,任由那匕首停在了他面前三寸。
“怎么,不杀我了?”林雨轩手捧茶杯,微笑道。
他对面的廖洪庆脸色涨红,体内气机翻涌,接着手一软,匕首掉落在地面上,发出一声脆响。
“你何时下的毒?”廖洪庆咬牙切齿一字一句的道。
林雨轩抬了抬手中杯,自顾自的道:“烈阳花乃大补之物,尤其用于泡茶药效最佳,只不过此物甚烈,尽管你从未入口,但光这香气也会让你气机受到牵引。”
“那你还敢饮下此物?!”廖洪庆一边说着一边平复着体内的气机,这烈阳花只是让他暂时不能调动内力,但廖洪庆人称飞蚁,其轻功脚力自然是上乘,他丝毫不觉得自己今天会命丧于此。
林雨轩明知廖洪庆的发问是为了拖延时间,但他却毫不介意,相反对于廖洪庆的疑问,他还忍不住苦笑一声。
烈阳花有毒不假,不过这毒乃是阳毒,林雨轩这几日又是天音符又是血涌丹,身体早就虚弱不堪,反而正需要用烈阳花这种东西以毒攻毒。
“调息好了?还需在试么?”林雨轩看着廖洪庆已经恢复过来的脸色轻声问道。
廖洪庆摇了摇头,微微拱手:“今日是公子小胜一局,但明日恐怕就是你满盘皆输了。”
话音一落,廖洪庆双脚用力一踏,沿着酒楼二楼的窗口翻出,接着一步三丈有余,几个起落之间便再也看不到身影。
仍旧留在窗边的林雨轩又嘬饮了一口茶水,轻声叹道:“落进了蜘蛛网的飞蚁,哪里还有能再逃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