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员书架
首页 > 其它小说 > 涅槃nirvana > 第二十六章 残阳失色

第二十六章 残阳失色

目录
最新其它小说小说: 人在奥特:吾乃雷奥尼克斯同人:旅程从星铁开始丝路文雨四合院:带着福地做采购迷途破晓蓝染遗心风起余杭综影视之星冉平我心中意难平游戏王之巅峰决斗者综影视白莲偷人心我在和田等你快穿!绑定渣男改造系统听懂毛茸茸说话,我在末世杀疯了腰软恶女超会撩,星际大佬被勾魂快穿:夺回气运,各路大佬求官宣废土的日常生活末世:姐靠0元购拐走满级大佬算计大圣,让你们匍匐他脚下变身女孩子的我,竟被兄弟攻略了女巫的异世界生存实用指南

02020202在霜冻得听不见麻雀叫声的凌晨,叶芙槿被俞细命一连续咳嗽声惊醒过来,一睁眼看见他正坐着费力猛咳,连忙也坐起身来,顾不得披上衣服,轻轻地拍抚着他的后背。

俞细命剧烈一咳,急手抓过一件外衣,接住了一大口痰,浓浓的血腥味从喉腔深处溢出,在昏暗中看不清眼前的痰色,心中却十分明了它该是什么。

自打自家建新房开始,他的胸口就闷疼得难忍,曾有几次咳出来的痰液里带有血丝,以为是人老了经不住风寒,他不想就这么认命。许多年前载着他的那艄小舢板没有被汪洋里的巨浪打翻,那些深洋中的鲨鱼都能饶过他,一点点小风寒又算得了什么?

早起到村里各个角落巡一遍是他多年的习惯,这个习惯不是说改就能改的。

就像今天这样的清晨,外面的天边刚泛起鱼肚白,他挣扎着想起床,但这口痰吐得令他心头发悸,胸口闷疼得直想喊叫,却又无力而为之,变成了一阵急喘,夹带着低声的呻吟。他全身软软地瘫在床上。

叶芙槿连声说:“你该是生病了,别逞强了,好好躺躺吧。”边说边拉了电灯开关线。

俞细命卷起刚刚接了痰液的衣服,掖紧后塞在枕头下,喘着粗气,嗯了声躺下。

叶芙槿起床梳洗完,正好见大儿子从楼上下来,凑过去小声说:“我看你阿爹这次真生病了,他从来没有偷过懒,今早又是咳又是喘的。他这个人若会乖乖地躺在床上,想必是真生病了,你们兄弟俩得想法带他去看大夫哦。”

俞香兰的大哥一听,也急了,:“我长了这么大,从来没听说过我阿爹他会生病,他要是真生病,那就惨了,估计八九不离十了。”

恰如俞香兰的大哥所说的那样,俞细命到了乡医院,大夫一见他惨白的脸色和所说的病症,按了听筒,把了把脉,摇了摇头,埋头写处方。

俞香兰的弟弟瞅了个空找大夫嘀咕了一会儿后,红了眼眶,转到街上买了两包“雪片糕”和几两“茶食”,噙着泪拎着东西回到医院。大哥手中已有了一大袋子的药品。

俞细命接过那袋子药品,掂了掂重量,说:“我这辈子注定了就该吃这么多药,想年轻时在南洋发烧脑热时用冷水浇一浇就过了。阎罗王不想收我时,我必死不了。这回是要把一辈子的药一次性吃了,吃完就该见阎罗王了。”

02大儿子生气地说:“阿爹,说什么话呢?如果吃药还得死的话,那还吃它干什么?大夫开药还不是为了治病,吃完它,你的病就好了。”

俞细命摇了摇头。

小儿子拿开俞细命手中的药袋子,递过自己手中的东西:“阿爹,你看看这是什么?雪片糕和茶食!老人都说小病是福!这雪片糕专给生病的人吃的。以前别人家送点,阿娘都藏了起来,只有生病的孩子才能解个馋。之前小辈们有这机会解馋,现在轮到您了,您就好好享一享这个福,千万不用藏着掖着留给家中的几个小兔崽子。我这就拆一包给您尝尝,您先吃一些,然后我们就回家去。”

哥哥也附和着说:“难得今天到乡里来,我们一起吃馆子去吧。虽说阿娘的做饭手艺很好,也只是逢年过节时才能打打牙祭,吃馆子一直都是件奢侈的事。平日里来公社,啃两块光饼就是了不得的事?我们今天就去吃一回馆子,海蛏猪肉滑粉汤,还有鱼丸汤,配上光饼,可是人世间的绝配,古时帝王不一定吃得到咱们福宁的好东西。”

在这当口,俞香兰的弟弟已拆开了“雪片糕”的外皮。恰如其名,“雪片糕”乍现出雪白如云之色,细瞧此糕犹如凝脂。俞细命用颤抖的手撕下一片送进口里,质地滋润细软,即如雪花溶化,轻轻一嚼,清甜细腻之感倾刻间淹没了停留一上午的血腥味。

俞细命细嚼几口,喃喃说:“上次我那兄弟回来,我怎么就忘了给他买这个?还有这茶食。这东西以前是有钱人家吃茶时的配食,全是老福宁的东西?我怎么就忘了它呢?我那兄弟年少在唐山时穷得吃不上,在南洋有钱了却又没地方买。”

他的嘴里继续细嚼着雪片糕,眼睛看着那一小袋“茶食”,这是一种福宁特有的类似“馓子”一样的油炸面食小吃,看着像是细面条炸成,色黄、酥脆、味香、可口。他又心想曾经很是向往能痛快地吃上一吃,可如今对这油炸的东西没有了念想,心中不由得有份酸楚,也不知什么缘由,就是特别思念还在南洋的那位,曾经的难兄难弟李有福。

02俞香兰的弟弟使了个眼神,招了哥哥往一旁,悄声说:“刚刚医生说了要给阿爹准备后事,这可怎么办是好?”

哥哥叹了叹息说:“临出门前,阿娘偷偷给我看了早上阿爹藏在枕头下的东西,是血块,吐出来的全是血。她边哭边说看着也是不久了,交代说好好带他下个馆子。阿爹从南洋回来后,压根就没过上几天的好日子。”

兄弟俩说了些悄悄话后,打起精神,带着老父亲去下了馆子,然后俩人拖着四轮板车一起回了家。

叶芙槿虽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希望能听到好的消息,却不幸地从俩兄弟忧郁而躲闪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不妙,心内沉沉如有铜鼎重压。

俞细命回到了家,却倍觉气爽,也不咳得难受,闲坐不住,又拎着拾粪家什出外了。

叶芙槿趁机找大儿子问了大夫的说法,儿子红着眼着说:“大夫让我们给准备后事,要不是怕阿爹知道了扛不住,我还本打算顺便去寿板铺里先去看一看。”

叶芙槿听了,怔呆了好一会儿,突然生气地说:“又不是一天两天就要走了,为什么要去铺里买?那里有几口是厚实的板材做的?他辛苦了一辈子,也得让他躺得舒服安稳些!你明天就去买上好的寿材,就在这家里打寿棺,一打就打两口,我要亲眼看师傅锯木料,钉寿板,上桐油,这样我才好放心。”

大儿子抬着泪眼看着母亲,叶芙槿面无表情,看不出不舍和哀伤,但却听出她语气中的凄楚,不由地喊了声:“阿娘!”

叶芙槿使劲地吞了吞口水,换了语气,安之若素地说:“他累了,就到了该歇一歇的时候!你们兄弟俩就去做你们该做的事情,我也让香兰儿做她该做的事情!”

大儿子应承着点了点头。

俞细命晃悠地转来转去,眼见一头猪摇着屁股,甩着细小的尾巴,啪啪地拉了一泡S,他急忙冲了过去。正冒着热气的一沱猪S上,刹那间多了两把S扒。

俞细命抬眼一瞧,同村的狗顺子讪讪地朝他笑:“我也正巧看见了!”,而村头阿可的屋里头也腆着脸说:“我也是!”

三人自觉地将一沱猪S均分了三,S扒子划着S屎,那么的自然,又那么的理直气壮!

俞细命心里苦笑,要不是图生产队给自己那口粪池水多评点分,谁不想礼让一让呀?!

他的胸口又是一阵紧疼,连咳不断,一口痰吐在猪粪上,黄中带红,只好捂着胸回家。

回到家时,叶芙槿已煎好了药,在一小碗中药水以及一小把花花绿绿的西药片旁边,还有几片雪片糕。

俞细命闷声不响地吃药。

叶芙槿拿着手帕为他擦掉挂在嘴角的糕沫儿,边说:“你又得嫌我唠叨了,瞧瞧你,干起粗活来一个能顶几个,可就吃东西这细活,你却干得跟小孩似的。”

02俞细命呵呵地笑。

02叶芙槿捻了捻手帕,继续唠叨说:“按说五十岁上寿时就得备寿材寿衣,之前提醒过你,可你老说等等再等等,不就因为缺了那几个钱。现在孩子的日子红火起来了,就让他们给我们都备上吧。古人都说了,寿木越早准备越有福,我看不如就现在,寿材恰时都晾干透了,到了起春时,木料吸了潮反倒不好用了。”

俞细命挥了挥手,不介意地说:“走了就走了,一口薄棺材就能上路,不费那么多的劲,跟那帮下南洋没回来的人相比,我已经很知足了。”

叶芙槿压低声音,柔声说:“儿子、女婿都是干部,也是这村里有头有脸的人,千万不要再让人说是非了,他们的面子也是要紧的。上次香兰的同事来咱家,一口一口地称我是老太太,那你该是老爷子了!我们都是有福之人,况且我也想临了时要睡得安稳。你知道我怕虫子,不喜欢让虫子从缝里钻进来咬我,要是我睡得不安稳,我担心子孙也是不安稳的。至于寿衣,原该是女儿应尽的本份,在闰年里要替上寿的爹娘备的。但我们香兰不那么明白旧例,我是看她一直都忙,也就不曾跟她讲明白,这回等她回来,得跟她好好说说,要按福宁的老规矩办,给我做上九重衣,免得我在那边显得寒碜。”

俞细命忍不住呵呵地笑起来,随后认真想了想,:“家里的事哪件不是你说了算?况且老规矩你懂得比我多,就按你的意思办吧。”

叶芙槿抿着一张没剩几颗牙的嘴笑了:“就知道你还是会说这句话,我这就去跟儿子说去。”转身的时候,那几颗牙齿愣是把嘴唇咬出了深深的印痕,她的喉头上下滚了滚,一股盐渍味又被吞了下去。

俞细命瞧着她迈着小脚扭捏的背影,目光凝滞。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