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紫衫女子
女子又为怀荆拿来衣物，将就裹上，全程紧闭双眸，不敢多看一眼怀荆身子，看上一眼，便是呼吸急促，面红耳赤，心脏似乎要跳出嗓子眼。她用西夏语边穿边低声嗔骂着怀荆，骂完又是噗嗤一笑，她生来性子温和活泼，但从不喜骂人，更别说污言秽语。当下少年少女赤身裸体一处，乃是生平所未有过之事，但见她身着紫衫衣物，脸蛋红璞，吃力得为怀荆穿好衣服，无奈只能暗骂于他。紫衫女子按压着怀荆的胸膛，挤出呛入肺部的寒水，并张开他的嘴巴，为其呼气换气，所幸怀荆没入水中并不多时，十余息功夫便已喘过气来，朦胧之中看着这紫衫女子，只道是天上仙女下凡一般，绝美异常，待看上几眼，他又昏昏沉沉睡去，但已能正常呼吸。
紫衫女子欲将怀荆扶起，奈何他身材壮实，这一用力竟是纹丝不动，无奈之下她便跑出洞外奔向灵鹫宫，刚出洞外之时看着地上的酒坛子，心中明了，她心想：这是哪里的傻小子，喝醉酒还泡冰水，命也不要了。又想起昨夜怀荆似乎是在练功，自以为也许是某种奇特武功的修炼法门吧。不多时，她便到宫中，随即唤出三名女子，来人皆是三十来岁模样，紫衫女子领着她们跑向洞内雪池边上，四人将怀荆吃力扶起，东倒西歪地便欲往灵鹫宫去。
只听得其中一位女子道：“伊人妹妹，当真带这男子去宫中吗？宫主怪罪下来我们几个可担当不起。”紫衫女子名叫伊人，她回道：“现在救人要紧。难不成弃之不顾么？”又一人道：“可这是一男子，宫主生平最痛恨男人，伊人妹妹，宫主最疼爱于你，你可不能惹宫主生气呀。”伊人道：“那可怎办？这男子喝醉酒便倒入雪池中，那雪池之寒岂是常人所能受，当下只有师傅方可救他。”一较年长女子随后道：“那便将其置于后院杂间，待伊人妹妹去禀报宫主再做定夺罢。”伊人道：“便也是了。”
待安置完毕，伊人便径直往灵鹫宫主堂而去，刚入得堂中，伊人小跑上前，一道声音响起：“伊儿，昨晚又去哪疯玩了？”说话之人正是伊人的师傅，灵鹫宫宫主李嫣，只见其穿戴华贵，金丝银线，玉带珠帘，一幅皇家的富贵与气派。被问及昨晚之事，伊人白皙脸颊又是一阵通红，随即撒娇道：“师傅，伊儿昨晚去雪池修炼玄冰术了。”李嫣道：“你学武不用功，练了这般时间还需要去雪池中辅助修炼么？”“玄冰术”是灵鹫宫一门暗器功夫，却与寻常暗器霄壤有别，寻常暗器需随身携带，而灵鹫宫的“玄冰术”以寒冰见长，掌中带冰，冰中有气，初时修炼者，需于雪池中修炼，借助雪池冰水，可较快掌握此功，原是昨夜伊人便是在雪池中修炼“玄冰术”，功成之后只需掌上沾水，并可以凝结成玄冰，化作杀器，而灵鹫宫宫主李嫣的“玄冰术”已是出神入化，无需外物，仅凭内力便可掌中成冰，好似凭空抓取一个物件一般，玄冰可在烈日炎炎之下，经久不化。伊人笑道：“徒儿天资愚钝嘛。师傅，刚刚我在雪池中救了一人。”李嫣奇道：“哦？伊儿救的何人？”伊人道：“师傅呀，他跌入雪池时间甚长，怕是凶多吉少了。”李嫣又是一奇，问道：“我灵鹫宫弟子皆修炼了冰心决，雪池冰水寒气不侵，伊儿所救之人并非宫内之人？”伊人拉起力嫣的手便走出大堂，径往杂间而去。
推门而进，杂间地上有一少年靠着墙边而坐，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又呼吸急促，身上颤抖不已。李嫣顿时紧皱双眉，怒上心头，怒道：“这便是你所救之人？竟是一男子。来人，来人。”几名弟子随即进屋，李嫣指着怀荆道：“速把他给抬出宫外。”弟子回道：“是。”便欲向前抬起怀荆。伊人立马跪下，忙道：“师傅息怒，徒儿知错，但此人现已昏迷不醒为寒气所伤，徒儿深知师傅憎恨男子，但岂能见死不救，师傅武功高强，救他一命，再逐出宫去便罢了。”李嫣深吸一口气，拉起伊人道：“看这容貌此男子应是中原之人，其千里迢迢到我这灵鹫宫处，定是心怀叵测，寻常人何以至此？”伊人从未被李嫣责备，当下也是流下眼泪，李嫣心疼不已，为其拭去泪水，伊人哽咽道：“师傅，他与我年纪相仿，我早前在一旁看着他灌醉酒，随后便溺于水中，应是无甚恶意。”这时一旁的女弟子道：“启禀宫主，昨日守门的两位妹妹说有一少年男子本想来宫里打听一些事，但被二人驱赶走了，应是这位少年。”李嫣道：“哦？这小鬼想探听何事，又为何在我宫后醉酒？也罢，瞧他尚是十六七岁的少年，我便救他一救，也免得伊儿说我的不是。”伊人心地善良，听得师傅愿意救人，当下破涕为笑，挽着李嫣手臂道：“师傅是天底下最好的了。”
伊人素来顽皮贪玩，疏于练功，却是李嫣最疼爱的徒弟，颇为纵容，伊人多少有些任性，但天生纯洁，单纯可爱，美丽不可方物，自幼心地仁慈，却也爱捉弄同门师姐，众人见其年幼，虽同为女子，却无不惊叹其容貌出众，一身紫衫下，更如出水芙蓉，双目晶晶，如月射寒江。昨夜第一次见怀荆以为他是登徒浪子，适才出掌。
李嫣命众人出外，自己在杂间内为怀荆运功驱寒，过了一盏茶功夫，李嫣便走出杂间，对伊人道：“伊儿，这少年武功修为不赖，本以其修为定不至此般虚弱地步，奈何他所学内功皆为至阳至刚之法，不容半分阴寒，此子武艺高强，我想你那六位师姐跟其他女弟子，皆不是他敌手。你在此看住，为师与你几位师姐在大堂候着，待他醒来你与他前来大堂寻我，我倒要问问他来此何为，又是打听何事？”伊人点头答应。
待李嫣走远，伊人便推门进屋，正欲关门又觉不妥，便大开房门，此时怀荆正盘膝坐于地上，面色已是红润光泽，见他尚未苏醒，便坐于凳子上，双手托住下巴，呆呆地看着怀荆，只见他身材壮实，肤色偏黄，高耸的鼻梁，双眉似箭，五官轮廓清晰，面容俊朗如画，又想起昨夜雪池之事，登时脸色潮红，羞愧难当，便不敢再看着怀荆，她的眼神如繁星般闪烁，又偷偷地瞥向他看得出神，心中一股异样情愫油然而生。
忽地怀荆睁开双眼，伊人一怔，便迅速移开目光，怀荆看着伊人，道：“姐姐，是你救了我么？”伊人闻言娇躯僵住，呆了半晌，故作嗔怪，道：“我很老么？叫我姐姐。”怀荆刚醒，尚未想起此处乃是西夏国境内，一时汉语脱口而出，没想到伊人也识听识讲。怀荆尴尬一笑，道：“小可今年十六岁，不知姐…不知姑娘芳龄几许？”伊人捂嘴偷笑，道：“我也刚十六，不过师傅说我十二月出生，想来你应是比我大几个月。”怀荆回道：“我也是师傅告知九月份生人。在下姓怀，单字一个荆，敢问姑娘芳名？”伊人站起身，道：“我叫伊人。是我师傅救了你，不过你也得谢我，是我在雪池把你捞起来的。”
怀荆也站起身，拱手作揖，道：“多谢伊人姑娘救命之恩。”随即他想起在雪池中昏迷前瞧见一女子，又看着伊人，与洞中雪池里的女子一般秀丽，便又问：“我昏迷之时瞧见池中还有一人，就是你罢？”伊人闻言大惊，喝问：“住嘴，你说，你瞧见甚了？”言罢便作势打他。怀荆一愣，道：“我瞧见甚了？我已是昏迷，迷糊中看到水池中有一女子罢，其他并不知晓呀。”伊人见他不似撒谎，便收手道：“这里是灵鹫宫，我师傅是灵鹫宫主人李嫣，她此刻正在大堂等你，你要小心答话，我师傅讨厌男子讨厌得紧。”怀荆道：“昨日我本欲进宫，奈何门外的姐姐不让我进，便离开去了。”伊人道：“我已知晓，跟我走吧，去大堂。”
两人一前一后往大堂走去，入得堂内，只见首座端坐一人，不是李嫣还能是谁，两侧站着六位女子，每人身着不同颜色衣物，依次是红橙黄绿青蓝，加上伊人紫衫，这七人便是李嫣七位徒弟，伊人年龄最小，排第七。
怀荆上去，拱手道：“在下怀荆，拜见李前辈，感谢李前辈救命之恩。”怀荆又转身对六位女徒弟道：“拜见各位姐姐。”六人不识汉语，正纳闷中，伊人上前用西夏语给众人翻译，六人听后觉其甚是礼貌，皆是莞尔一笑。李嫣站起身，注视着怀荆，用汉语道：“听宫内弟子说你想打听一些事，是何事？”怀荆道：“回前辈，在下受少林寺所托打听中原的官御天，听闻他可能逃亡西北而来，在下便从中原寻至此地。”李嫣一怔，问道：“官御天？你是何人，少林寺与你又是甚干系？”怀荆道：“在下本是少林寺一俗家弟子。官御天与我少林寺渊源颇深，遂派我前来探寻。”李嫣道：“官御天十几年前早已死了。”怀荆回道：“听闻官御天是被教中薛义重伤后下落不明，故此不能定论其生死。”李嫣听得薛义之名，登时脸色大变，呆住半晌，众人皆是不解。随后李嫣问道：“小子，你见过薛义么？”怀荆回道：“薛义日月教总部不知在何处，在下也从未见过他。”李嫣微微颔首，又问道：“那你为何在我宫后醉酒跌入我灵鹫宫雪池？”怀荆忙道：“在下实不知这雪池为灵鹫宫所有，望前辈见谅，昨日到这雪池，见池水冰凉刺骨，在下正在修炼易筋经第九重第十重，需在这寒水中浸泡身子，易筋经修炼极其不易，我只能借助醉酒达到无我状态方可突破，在池中浸了一夜至今日方才练成第九重……”李嫣闻言大惊，喝问：“小子，你说甚，你从昨夜便在池中修炼？”怀荆点头应是，李嫣侧头望向伊人，伊人顿时脸色通红，低下头不敢回视。
李嫣暗忖：这洞内昏天暗地，伊儿昨夜未归，说是在雪池修炼玄冰术，方才见到这少年醉酒跌入雪池，他又说是昨夜便在池中修炼武功，料想这小子也不敢诓我，伊儿不敢对我明言，这浑小子与伊儿两人定是赤身裸体同处于雪池之中而不自知，实在可恨。心念至此，她怒道：“浑小子，这雪池岂能容你玷污。”言罢便飞身上前，一掌打向怀荆，怀荆一惊，突生变故，催动九阳真气，对了一掌，李嫣道：“好小子，小小年纪内力如此深厚。”李嫣实是爱材之人，对怀荆顿生好感，掌上并不加重力道，怀荆凝神道：“李前辈，在下无意与你为敌，实不知雪池为灵鹫宫所有。”一旁的伊人也是紧张万分，奔上前去，跪在李嫣面前，哭道：“师傅，是伊儿不对，不该带他进宫，师傅放过他吧，让他离开便是了。”六位师姐听不明师傅与怀荆对话，但见伊人此为，便道：“师妹何故？”伊人也不作答，一个劲的流泪。李嫣见伊人如此，叹了口气，掌劲推出，怀荆被一推退出两丈余，他卸去余劲，随即躬身拱手，道：“多谢李前辈手下留情。”
李嫣拉起伊人，道：“我不杀他便是了。”随即又对怀荆道：“小子，你易筋经尚未大成，想必仍需借我雪池一用，今日算你小子有福，我便传你一套静心止神的口诀，乃是我灵鹫宫独有的法门。你学成后便能达到你佛法所谓的无我之境，无需再借助酒水。倘若你仍要醉酒练功，再浸于雪池中，定将身死。”怀荆大喜，没曾想因祸得福，道：“多谢李前辈。”伊人一怔，不知李嫣何意。李嫣随即命余下徒弟出去，怀荆则在大堂等候，她与伊人从大堂后进入一侧房，待关上房门，怒道：“跪下。”伊人随即跪于地上，泪流不止。李嫣道：“昨夜你二人是否都在雪池中？”伊人颔首答是，李嫣闭上双目，只顾叹气，伊人将昨夜之事一一说出，说完脸红更甚，李嫣所料想的不错，好在二人年幼，尚不懂男女之事，怀荆又是醉酒迷糊，她也无可奈何。李嫣道：“那小子幸有你那一掌，你疏于练功，这一掌劲不重不轻，伤他不得，又催动他体内真气，他方可真气流动继而练功，没你这一掌，他挨不到今早便已冻死。”她又喃喃道：“难不成这小子跟伊儿有缘？不可不可，这世间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岂可让伊儿身陷水火。”李嫣回身对伊人道：“伊儿，怀荆这小子也属顶上顶的武学奇才了，方才我与他对一掌，这小子年纪轻轻，内力却罕见的浑厚，假以时日定是名震天下的大人物，因此我刚只用了三成功力，为师也舍不得杀了这个后生。你要忘了昨夜之事，忘了这个人，万万不可喜欢上他，你从未接触过男子，容易被这等男子迷惑，男人是这世间最阴险最狡猾的坏东西。为师惜才，有意传他冰心决，助他修炼武功。”伊人道：“师傅，伊儿知道，定不会喜欢上他，昨夜我还想杀了他呢。”李嫣哼了一声，道：“平日叫你杀一野禽你尚且不肯，还想杀人？”伊人低头不语。殊不知此时她对怀荆心意更浓，但不明情感，这莫名的情感又是那么没来由，不可言状，亦说不明白，或是因为与他肌肤接触，坦身相对过？或是因为他容貌俊朗，少女心思荡漾？又或是敬佩他年纪轻轻又武功高强？还是只是单纯的一见钟情呢？